张老师那是勃然大怒,罚夏晓风做这两周的值日,也让他担了个班长职务——自己座位监督员,去抓迟到早退的。
夏晓风在心里算是记下这笔恩怨了,日后他谭逸不给老子当年做马,就别想勾销吧!
——这个王八蛋,哪儿来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一次偷懒、一次迟到都没放过,比我自己都算得清楚!
夏晓风做完值日,揉揉酸痛的手腕,同舍友侯志博一道,去食堂吃饭了。
侯志博是个胖子,脖子上的肉能叠三层,上个楼梯喘得同牛似的,跑步时舌头一定要露在外面,夏天总能出很多汗,出汗的轮廓是个离谱的爱心。
侯志博虽人长得歪瓜裂枣了一点,但对朋友很仗义,人也很大方开朗,他是107宿舍里最能跟夏晓风聊上天的。
今天食堂扒饭区竟然有炒粉,那是百年难遇、千年难求——往常扒饭区只有煎猪扒、煎鸡扒,油多到不要钱的样子;只有这个炒粉放的油少,加的料多,炒的又香。
夏晓风和侯志博排了老久,终于排到他俩,不幸的是,侯胖子刚好打完了最后一份炒粉,到夏晓风只能吃凉了的煎猪扒。
他眼泪汪汪地端着盘子到座位上,眼泪汪汪地啃起了皮鞋硬的猪扒,哀叹我怎么这么难,被人坑去做值日还没打到炒粉……
侯志博知道这人装呢,便好心地将炒粉分了他几口。夏晓风感激涕零,打算将“皮鞋”也切他一半,人家却立马婉拒了。
夏晓风边吃边聊:“你说那姓谭的为什么老对我臭着个脸,搞得我怎么他似的。”
侯志博噎了一下:“你说谭逸?”
夏晓风:“那还能有谁?”
侯志博:“他本来就那样,你别想多了。”
夏晓风:“不是吧,我总觉得最近他对我态度更差了……自从我开始认真学习之后。哎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小心眼,怕我成绩反超他啊?”
侯志博:“……你别自作多情。不过最近确实感觉到你有点儿……好学?怎么回事,弃暗投明了?”
夏晓风:“不懂别瞎他妈讲,老子一向热爱学习好吗?以前还没睡醒,现在睡醒了,那些前十名该有危机感了。”
侯志博哭笑不得,觉得这人吹水愈发牛逼了,他想了个点子:
“你不是觉着自己跟谭逸关系不好吗,马上换同桌了,你私下跟老张说下,让他俩把你跟谭逸安排在一起呗?”
——高一三班有个规矩,每两周换个座位,座位安排以随机数表定。表面上是固定了,但有特殊情况,班主任有权私调。谭逸开学要求过要单独一个座位,不要同桌,都独享幽静两个月了。
听了侯志博这句话,夏晓风吓得筷子都掉了,他错愕道:
“侯老哥,你别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跟他做同桌?那天天打架了。我跟他八字不合、水火不容。”
侯志博说:“谭大佬才没工夫跟你打架。你跟他做同桌,第一可以促进友谊,第二可以共同学习。大家都是同个屋檐下的,关系搞好点。”
夏晓风突然想起昨天清晨谭逸的笑容,那笑容中没有一点儿阴郁和压力;再往前想,那是系统第一天接入身体,他在厕所里见到七窍流血的自己,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很多时候,谭逸身上的光环太亮、期望太重、标签太多、气息太冷淡,这总会让他遗忘——
他其实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夏晓风默念呼唤小K,在心里问道:“我要是跟谭逸做同桌,内卷值会提升多少?”
小K说:“跟他做同桌这一行为,不会提升内卷值;但是跟这种学霸做同桌,一定能触发更多内卷任务。”
夏晓风陷入了沉思。
侯志博见他久久没说话,便补充道:“如果实在不愿意,那不做同桌也没事,日后慢慢……”
“行,”夏晓风突然开口道,他斩钉截铁道,“那我去跟老张说一声。”
“你不用勉强,我也是随口一说。”
“没事,为了内卷,我自愿。”
“真去卷啊?你这周作业基本都交了,也没有迟到早退……我和游星还说你是不是吃错了药了。还真是性情大变。你一个摆烂王卷来干嘛?”
最后一句可是直戳夏晓风的痛点了,他一脸悲壮地说:
“为了活下去。”
侯志博:“?”
夏晓风率先吃完离座,马上跑到办公室找老张了。
他是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以前怎么傻、怎么蠢,没有承担一个学生应有的责任,应该棍棒伺候、大卸八块。
再满腔激昂地说要金盆洗手、重振旗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把生命献给伟大的学业。
然后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说自己渴望学习却找不到门道,也没有高朋知音助他一路求学,那是老骥伏枥又怀才不遇。
老张听得头疼,让他停停,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想干什么。
夏晓风顿时抹去鳄鱼眼泪,淡定地说,下周换座位,我要跟谭逸做同桌。
换座位日。
大家都凑到黑板前去看座位表,原以谭大佬还是那“世外高人”,没想到他加入了配对的队伍,身边有了人。
令所有人震惊掉下巴的是,谭逸的同桌,正是班里的摆烂大王、一个在课堂展示上说要做“自动浇醒装置”的离谱搞笑男——夏晓风。
夏晓风将少得可怜的课本笔记搬到对应座位上,再将一大堆七零八碎的“垃圾”小心翼翼搬过来,其中包括实验室用完的、里头还剩结晶的试管,用作测试加速度的打点纸带,几沓湿乎乎的叶绿素提取试纸,写满古风歌词的英语单词听写本,画满鬼脸的一箩筐乒乓球……
那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他朝抱着书山的谭逸扬了扬下巴,原以自己摆了个非常友好的表情,实则只是又贱又猥琐地嘿嘿乱笑。
谭逸抱着书山的手臂一紧,只觉拳头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