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直视他,淡淡说:“挑衅是吧。”
谭逸摊手:“随你自己怎么想。”
空气中火药味浓烈。
十八点的铃声响起,该去上晚自习了,谭逸没说再见,背起包就出了门,留下夏晓风一人。
兄弟们下午没回来,宿舍里只有他一人,铁门上边贴了层报纸,不太牢固,刮风下雨没几回,就将其吹得弯折了腰。
秋日阳光穿透上边的报纸,散射到整间宿舍里,地板上是干涸的水迹,橙黄一片、满目萧瑟。
——好,不带我内卷,那我自个儿卷!看谁把谁卷死!
夏晓风扔了化水的冰袋,满腔怨气地踢向谭逸的拖鞋,再“砰”地关上了门。
但没过多久,他又开了门,又老老实实将人家的拖鞋放好。
妈的,那么壮,懒得跟他动手。
夏晓风捂着自己的脸颊,觉得智商和武力都被碾压了,心中悲凉不已。
“自动浇花装置”——感觉没什么意思,不对,是太没意思了。
现在外面自动浇花装置都做得这么好了,你又不是纯纯发明家,做别人做过的东西,还做得不如别人,做来干嘛?
于是,天才夏晓风将“自动浇花装置”改成了“自动浇醒装置”。
这是个什么东西呢?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学习”与“发明”互相结合。
他在谭逸制作的装置基础上,将客体由“花”改为了“人”。
为了提升学生的自律性并养成学生的优良习惯,帮助学生适应学校规定的起床时间,可以在床头安置定点定时的自动浇水装置,水量、水势、出水间隔都由用户设置。
只需简单调试,便能获得优质的生物钟。这是自然与社会的结合,这是科技与人文的突破。
——你看看,这格局是不是打开了?
夏晓风坐桌子上,眼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非常骄傲地翻阅着自己的报告书。
自决定要做“自动浇醒装置”,可把他老人家整癫了。
小组里没人鸟他,大家都打算跟着谭大佬一起,谁有心思临时改题,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所以一切都要他自己从零开始。
他不擅长文字,文书要自己写,白天要上课,晚自习要做本来就做不完的作业,所以只能大半夜做。
但宿舍要熄灯,阿姨要是发现有人开小灯,保不准奉上“辱骂加退宿”套餐。
于是他只能般张桌子到宿舍外的空地上,双腿往上一盘,点个灯,跟修仙似的,就开始哐哐一顿狂写。
游星一帮哥们拉开窗帘,瞅见夏晓风盘腿坐在桌子上,那大佛样儿,真觉得他要飞升成神了。
除此之外,还有更离谱的,阿姨只查晚睡,不查早起,所以夏晓风熬不住时,干脆将床褥往宿舍桌子下一铺,桌上就摆着报告和电脑,每天借睡在桌子底下监督自己早起学习,可是把哥们吓裂了,以为咱的摆烂王被哪位内卷大仙夺舍了。
从此,“睡神”的名号更迭为“线粒体战士”,夏晓风的作息跟上了谭逸,甚至比他还要疯狂。
谭逸不可能没看在眼里,每次冷嘲热讽一句“你别把自己整死了”就挥挥衣袖离去,也没给夏晓风多少帮助。
内卷值持续上升,小K恭喜他已经达到-7000,距离挽救生命还需-2000,请继续保持。
夏晓风苍白一笑,心想:估计还没到-5000,他就先把自己熬死了。
终于,夏晓风单枪匹马,做完了文书报告和PPT展示,明晚就要审判内卷值,不过今天下午两点就是展示课——
自己绝对能靠这场开题报告力挽狂澜!
不过,现在的他困飞了,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趴教室桌上睡着了。
南方雨水渐褪,秋风凉爽,海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如碧涛般起伏扬动着,粉尘在正午金色的阳光下恣意飞舞,落到少年挺拔秀气的鼻梁上,深黑色的短发十分柔软。
大家都去吃饭了,没人待在教室里,风扇转动着,发出助眠的白噪音。
谭逸进来了,他拿起黑板擦,将粉笔字擦干净了——值日生老忘中午也要把黑板擦干净,所以早到教室的他总会帮这个忙。
不过今天来得有点早。
他注意到了睡着的夏晓风。
谭逸走到那人旁边,将一瓶冰可乐放到他桌上,故意发出了一点响声,但对方睡得实在太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报告书放在旁边,电脑还显示着PPT的首页,谭逸坐在桌上一角,翻看着这人呕心沥血的成品。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泄而下,照耀在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上。
楼上花坛盛开着勒杜鹃,风来,紫红花瓣飘摇而落。
谭逸放下夏晓风的报告书,犹豫半晌,敲了敲桌子,试着唤醒这个睡神。
但这点儿响声,只能在夏睡神的梦里化为一个不响不臭的屁。
“起来,跟你说一些格式错误。”谭逸转过头,看着夏晓风。
毫无反应。
“PPT也太粗糙了,就你这样还想帮我做美工?”谭逸轻声说。
毫无反应。
“你怎么有心思睡觉的?还没完全做好。”谭逸说。
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秋日正午的暖阳让人心醉神迷,教室好像融化了,墙壁缓缓倒塌,宛如芝士味的奶油蛋糕逐渐坍缩,黑板报上的字是七彩糖霜,鲜艳极了。
鬼使神差一般,谭逸伸出了手,指尖还有点颤抖,夏晓风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而下个瞬间,夏晓风睁开了眼,牢牢握住了谭逸的手腕!
“干嘛?”他懒洋洋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