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活不成的了,”江山雨淡淡地说,“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那群人绝不会让我好端端地活着,好来坏他们的好事。”
杨柳风扑了过去,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杨柳风面上显露出很难过的表情:“你又想假死骗我?对不对?”
江山雨苦笑一声:“你看我现在这个要死的样子,像是在骗你么?”
“其实你的聪明朋友们早就应该知道的,就算我没有死,我也绝活不了多久。”
“只要被人知道我还活着的这件事情,我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缩在床下的鬼始忽然浑身一抖,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颤颤巍巍地从床底下探出头来。
江山雨好像并不怪他,只是叹息道:“早在选择给皇家做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快到我都还没做好准备,风雨楼就塌了。”
“我今天来到这里,只是想要用我手里的情报来交换一个条件而已。”
试霜刃和云归处对视了一眼。
云归处道:“请说。只要是我们能做得到的。”
江山雨微微一笑,脸色却好像显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件事情你一定做得到,”他慢吞吞地说,“就是日后不管杨柳风到底做了甚么坏事,你都不能轻易对他下杀手。”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仅仅是试霜刃,甚至连杨柳风本人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柳风讷讷道:“你都要死了,怎么还要说我坏话呀……”
江山雨不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云归处。
云归处沉默片刻,而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江山雨释然一笑,道:“既然你都答应了,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太多。”
“江湖本来是不参与皇家之事的,皇家和武林之间也少有瓜葛。但在风雨楼这些年为皇家卖命的过程中,我们却知晓了皇家和武林盟之间一直在私底下有交易的事情,武林盟甚至在暗地里插手了立储一事——”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皇家才一直欲将风雨楼杀之而后快。”
“此次事情败落,风雨楼上下皆是难逃一死,但却有个人告诉我,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就能够保下一条命来。我也是昏了头了,像我这样背信弃义的人,又怎么会有人全心全意待我呢?”
江山雨自嘲地笑了一下,又目光灼灼地看向云归处。
“当初教唆我这么做的那个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袍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光从外表来判断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来自武林盟的人。”
“因为那招‘九月风夜’,就是他告诉我的。”
“武林盟内出了背地里和皇家勾结的叛徒,你身为武林盟主的徒弟,难道一直都没有察觉么?”
“但现在说这么多已经没有用了。或许我死后,你们可以从我的尸身上发现一点你们想要的线索……”
说罢,他就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那样倒了下去,等杨柳风再去探他的鼻息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断了气,身体也冷得像是在大雪天里冻了三天三夜那样。
其实他早该死了的。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凭借毅力撑到把话都给说完的现在。
杨柳风呆呆地看着江山雨的尸体,一瞬间觉得非常难过。
他简直恨不得能够放肆大声地哭出来。
但他最终只是小声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把江山雨的尸体放到了床上。
等做好这一切后,他默默地站到了试霜刃的旁边,悲伤地抱住了试霜刃的手臂,声音沙哑地说:“他真的死了。”
试霜刃愣了愣,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于是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杨柳风眨了眨眼,终于从眼眶里滚下两滴晶莹的眼泪来。
“咦,小鱼,你现在好温柔诶。”他故作坚强地笑了笑,说。
试霜刃叹息一声,说:“你都这样了,我总不能揍你一顿罢?”
杨柳风道:“或许你揍我一顿,我还会觉得好受一点。”
试霜刃拒绝道:“但我却会觉得很难受——这种利他损己的事情我才不要做。”
杨柳风嘟囔道:“你忽然又变得好冷漠哦……”
试霜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紧接着,他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鬼始已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随便找了个没有死人的地方乖乖巧巧地坐着了。
云归处解开了江山雨的衣服,检查着他冰冷的身躯。
在摸到江山雨风池穴的那一瞬间,云归处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死因。
是蛊毒。
云归处向试霜刃借来了短刃,锋利的短刃毫不费劲地划开了江山雨那层薄薄的皮肉,果不其然在血肉里面找到了一只已经死去的蛊虫。
正如江山雨所说:在他选择相信那人的时候,不管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还活着的事实,他都是要死的。
——只是早死一点、晚死一点,还有死在谁手上的问题罢了。
没有退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