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斯图加特的实习在将雪的远程指导和周定沉时不时的陪伴下稳步向前推行,圣诞节前一周,将朝在忙碌的实习生活中完成了自己毕业论文的终稿,趁着工作日和其他几篇汇报一起发给了自己的导师。
结束实习的那天刚好是周末,周定沉提前一天过来帮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暂时用不到的东西都寄回慕尼黑,随身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则装在行李箱里,直接带去了柏林。
将雪的房子就在她工作的报社附近,两人到的时候她还没下班,就直接开车先去了趟超市,回来正准备开火做饭,门口隐约传来说话声。
“我妈回来了吧。”将朝放下吃到一半的冰激凌,抬步往客厅走去,大门已经开了一条缝,依稀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妈。”她叫了一声,走上前去拉开门,这才看见站在将雪对面的人——一个金发碧眼、背着书包的……漂亮男学生?
对方的年纪看起来实在不大,将朝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脖子上还挂着报社的胸牌。
“这是?”
将雪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听见她问才匆匆开口介绍道:“报社的实习生。”
她说的中文,对方听不懂,有些无措地看向两人,将朝笑了笑,主动伸手道:“你好,我是Thera。”
Alex立刻伸手和她握了握,语气还带着点小心,问:“你是Xenia的……”
将朝笑容不变,说:“女儿。”
“如你所见,我有需要陪伴的家人,没有办法答应你的邀约,”将雪适时开口,又紧接着道:“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在私人时间打扰我了。
335
眼看着Alex捏着书包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将朝才收回目光,拿肩膀撞了撞将雪,语气调侃地问道:“将女士,什么情况?”
将雪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推开门迈进家门,说:“报社新来的实习生,关系应该很硬,上面指明要我带他。”
将朝道:“肯定是你的崇拜者。”
“确实对我在X国的那段经历有过了解,还声称读了我的所有报道,”将雪语气淡漠,说:“不过我对这种因个人崇拜而进入行业的人不感兴趣。”
将朝见她似乎真的不想谈及刚才那个人,也没继续往下问,随口聊道:“那你对什么样的感兴趣?”
将雪说:“什么?男朋友吗?”
将朝听出她语气里的意思,挑了挑眉,问:“你有?”
将雪笑了笑,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没有?”
将朝说:“你没给我看过啊。”
将雪道:“只是男朋友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并没有到见家人的地步。”
将朝眼睛亮了亮,说:“有照片没,我看看,在一起多久了?”
“不算在一起,只是一段……relationship,”将雪用了一个英文单词指代,拿出手机说:“没照片,不过网上应该能搜到。”
她在搜索引擎里打了一个名字,等页面跳转出来后递给她。
词条最前方就是一张西装革履的证件照,黑头发黑眼睛,容貌清隽,高鼻深目,看着三十七八岁左右。
在她的死缠烂打下,将雪勉强给她透露了一点消息——中德混血,母亲也是H市人,在七八年前的一场学术交流会上认识,比将雪小了整整十岁。
根据搜索的词条来看,对方从事金融行业,经营着一家跨国公司,是财经频道上的常驻人物。
336
“我之前总觉得我妈过得不好,一个人在这边特别孤单,”晚上睡觉前,将朝和周定沉说起了白天的事,既高兴又惆怅地说道:“其实我妈很习惯这边的生活,过得也挺开心的。”
周定沉说:“毕竟将阿姨在这边生活了十几年了。”
将朝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后,说:“上战场是她想做的事情,留在这边也是……”
她顿了顿,又重复道:“她一直在做她想做的事情。”
周定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感觉到她难陈的心绪,一言不发地抱紧了她。
337
过了两天就是圣诞节,将雪也已经放假了,将朝不想在柏林过完整个假期,就让将雪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将雪本身就对报社的圣诞活动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听她这么说就答应了,让她选地方,定好了就出发。
将朝很少和将雪一起出去旅游,异常期待地抱着地图看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往天气好的地方飞,从慕尼黑出发,直接落地地中海中心的马耳他机场。
这里的平均气温在15度到20度,在飞机上就能看到广袤无垠的大海,微微的海风带着阳光吹拂在脸上,将起飞前的寒冷和压抑一扫而空。
338
他们在当地租了辆车自驾,沿着斑驳的海岸线一路前行,大海,蓝天,错落的建筑群上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窗户,整个场景漂亮的像是童话故事,水晶般透亮的海水被扬起来,定格在一张张照片里。
穿越蓝洞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阳光透过海面洒在洞内的岩石上,形成一片片斑驳又梦幻的蓝色光斑,小船就这么穿梭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的海底世界。
将朝趁将雪和周定沉抬头看景色的时候拿着手机偷偷自拍了一张,镜头里是她半张笑着的脸和身后两个熟悉的身影,三个人以不同的方式挤在小小的屏幕里。
小船轻轻摇晃,前方安静幽蓝的洞口,船下是清澈明亮的水光。
339
旅程一共六天,去晚了马耳他后她们又上了西西里岛,最后从南意的那不勒斯返回了慕尼黑。
回去当晚,慕尼黑就下起雪来,国内已经是元旦了,将朝给章昀和周葶去了个电话,和他们说新年快乐。
聊了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周定沉起身去厨房煮汤圆,将朝找了找将雪的身影,发现她又站在阳台上抽烟。
“少抽点。”她提醒了一句,拉开阳台门走出去,将雪见她出来,垂手把指间的火光按灭在窗台上的雪堆里,说:“聊完了?”
“嗯,”她走到她身边,看着天上飘落的大雪,说:“怎么不和老爸多说句话。”
她只在视频接通的时候和章昀还有周葶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就抱着Thera坐到一边了。
将雪笑了笑,说:“已经没有太多话可以说了。”
这是事实,将朝没觉得有什么,等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想你回来陪我。”
“我知道,”将雪说:“你小时候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哭。”
一开始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说:“妈妈、回来。”后来能流畅一点了,就说:“妈妈你在哪,妈妈回家。”
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才不怎么提,每次打电话只和她说自己过得怎么样。
340
过一会儿,将朝又说:“我小时候特别恨你。”
这回将雪沉默了,等了两秒才开口回答,依旧是那句:“我知道。”
“不过现在不了,”将朝轻松地弯了弯唇角,说:“你是你,你有自己选择前路的权力。”
尽管将雪的理想始终排在她的前面,但她至少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母亲对自己的爱,至少在这个庞大复杂的社会体系中,她不会像很多失去姓名的人一样被叫做将朝妈妈,章昀太太,她的名字会永远镌刻在她的成就前,成为标杆或是榜样,指引着很多人奋力向前。
也包括她。
“我也不后悔当初选择来德国,那时候……没办法了,我想陪着你。”
将雪又想抽烟了,搓了搓冰凉的指尖,把手塞到口袋里,还是那三个字:“我知道。”
“毕业了我就要回国了,X大拓扑实验室,我本科毕业的时候就想去的,没想到最后以讲师的身份进去了,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