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道汹涌人流形成的障碍栏终成银河,而追赶上来的大汉团晚了一步,将将被上下车的挤擦人流桎梏其中。
站台隔开了两个光景,这边混乱不堪,那边天高海阔。
“着急投胎啊!撞到人怎么办?”、“册那,侬森经病哇!”……
这糅杂粘结的声音意味局势已定。
男孩腰微微发力、旋顿下身影,他抹干净脸上的汗水和泡沫,露出来一张写满得意洋洋的清秀脸庞,桃花眼,薄唇,肤白。
稍缓过艰涩的呼吸,男孩高声揶揄道:“乖孙们,别送了。”
后脚一点,前脚轻带,男孩一个漂亮的OILLE便轻巧跃过前方的减速带,身影如风似水的。
“死小子,跟谁叫板呢?你完了!”
那几个被挑衅的大汉急了,眼看要冲出栅栏来,杂乱无章的哭嚎和喝骂闹成一潭浑水。
“妈!!”、“哇啊啊啊——妈妈,有人抢我东西了!”、“站住,我报警了,你们撞了我妈还想走?你们哪家单位的,我告诉你,今天不给个说法一个也别想跑!”
这时还嫌不够混乱似的,人群外远远传来道苍劲有力的怒吼,“吼,抓住他们,他们是杀人犯!”
这不,路口一裤腰后别着蒲扇的大爷、骑辆凤凰牌自行车,正急赤白脸朝这边撵。
这位收音机大爷遥远听见有人呼喊“救命!”,一路穷追不舍,总算给大爷撵上了。
“真是杀人犯?!”
“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站台的人群形色骤变、尖叫着向四面八方逃窜推搡,随之而来的,就是更糟糕的混乱和事故。
那几个大汉窘迫应对着,而男孩早已远去无影。
高潮的追逐戏已落幕,这边上行站台也有两辆公交进站了。
美丽女士们收好遮阳伞,糙老爷们丢了扇风的广告宣传单,上下车的两股人流、匆促得像蒸发的水。
空荡的站台热闹了一息、又复归清静。
2001年8月23日
咳咳!郭崇手撑膝盖、恨恨记下这个日子。
剧烈咳嗽中,脱力的身体栽了几下,耳朵里犹在嗡嗡作响。
等稍稍缓过气后,才发觉喉咙干涩得连吞口水都咽不动。
粗略整理过衣服,郭崇走进不远处的小商店。
“你好,一瓶矿泉水。”
柜台那儿看手机的胖阿姨下颌微撇,示意她侧后方的冰柜自己拿。
郭崇仰头猛灌下小半瓶水,顺过气后靠树捶捏起酸软的腿脚,偶尔有人影沉默从他眼前晃过,留下道黏黏糊糊的目光。
呵!
湿透的头发粘成丝丝缁缁,紧贴身体的衣服很快变得凉飕飕,闻着身上隐约的汗酸味儿,翻涌的情绪冲刷着郭崇的身心。
他眯着眼,看着新洁的高耸大楼、和灯红酒绿的璀璨繁华,心底生出来一种怨由。
他今天真的不开心!
高考后,不意外收到了上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欢欣鼓舞从四川紫贡小镇来到大上海,哪成想,第一天就差点被人当成傻驴给涮了。
靠!
郭崇也不知道该靠什么,自己的倒霉运气?二百五的智商?不亲切的人文氛围?
那阿姨的推销都可以用饥渴来形容了,为什么当时自己还会被牵着鼻子走?长脑子没,贪小便宜吃大亏!
吱喔的蝉声锣鼓喧天,风过,浑身生出黏糊糊的感觉,一串汗再从两颊淌下,像蜈蚣爬过,痒得很。
郭崇更烦了,抹汗后,他泄愤般使劲儿甩开胳膊,咣当动静从背后幽幽发作——他的手重重磕上了什么硬物。
疼得龇牙咧嘴的郭崇回身就要给这闹心玩意儿一脚……定睛一看,他头都麻了。
靠靠靠!我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跟个苕样!我还抢了小孩的滑板,我成什么人了,脑子呢!这怎么还回去?那小孩会不会受惊吓啊……
郭崇悴郁,他仰靠着身后的梧桐树干,一时间,遇见棘手事件的心累压过了先前那股气。
如果不是人群中一道来电铃声惊得他想起要紧事儿,只怕他要一直这样心里唱大戏、闹心下去。
啊!不知道陈知行那边情况怎么样呢?
郭崇忙摸出手机一看,妈哎那个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满屏的未接来电。
他赶紧给陈知行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