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达的年代,金融市场瞬息万变,像高盛这样的企业资金博弈远比实业更胜一筹。
棕榈油暴跌的消息席卷全球,连带中下游端口的产业链也受到创伤,之前不同意被白纪坤收购的某些供应商和加工厂将三家子公司的门槛都踏破了,如此盛世光景白老三和他保镖的嘴巴都要笑烂了,但对外仍是摆起架子高高坐一回钓鱼台。
然高盛这边媒体和同行也在观望,向来以前瞻著称的高盛居然也有误判的时候?那一百多万吨的货物被迫低价出手,损失近十五个亿左右,揣测集团一把手是不是年纪大了对外界的敏感度也欠缺火候了?又说人家哪里是误判分明谨慎小心得很提前在可替代性期货上给自己留有退路狂赚一百多个亿,这点损失洒洒水啦。
也是,像高盛这种竞争激烈,利益至上的企业在这场棕榈油战争中怎舍得当旁观者。各界众说纷纭,话里话外不落这是集团年轻的二把手在跟一把手做法,最后演变成常见的家族企业领导人的政治斗争,无外乎要清君侧。
越是大企业这种负面新闻不少,以此为耻才叫涉世未深,大部分老总都巴不得自家就挂在最热榜,最好全世界巡回演出。
股东例会这天,Jones和全球市场部老大早已将关键数据报表呈到白亦行面前,她休息几天整个人看上去都神清气爽不少,倒是Jones好些天没睡,眼带快比眼睛大。白亦行也从不搞虚的,她给员工的奖金一定是最慷慨最丰厚的,当然她对员工的要求也是最苛刻的,经此一役,大平层那一层的员工陆陆续续都将被更新迭代,只一句话你不赚钱就从高盛滚蛋。
程淼助理手里握着那三份数据实绩惊地说不出话来,暗暗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穆介之接到消息都赶不上她这茬,纵使她想再拿过来人的身份对她这个女儿谆谆教导,然白亦行和众人也懒得听了。更为重要的是她多年来的决策能力遭到股东质疑,现在哪怕是为避免大股东会强势介入公司管理,介入她和白亦行之间的明争暗斗,她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以退为进等待时机。
全球部老大吐了口气心想好险,而Jones以为此举动作太大,难免有心人揣度高盛内部出事。说时迟那时快,白亦行的手机响起,以为仍是极个别无聊媒体电访来了,她顺手接起,对方称自己是《商业时报》记者,专注于银行监管细节,直接了当道:“总理勤政,要对新市金融法进行查漏补缺,贵司银行也在列表,但业内消息传,贵行数据有失,是如何保证当年交易合规?是否可能有洗钱行为未被发现?”
白亦行听得心里一惊,眉心轻蹙,在椅子里动了动身体,这一细节被成祖捕捉到,他给其他股东发去此前ESG展标会上对接的几个商业合作报告。打岔的时间,白亦行声音压低,言辞自如:“行业内很多老银行都有类似情况,我们也在尽力补救。如果监管机构有需要,我们也会尽力配合。我还有会,其他采访另请同程助理约。”话毕直接挂电话,她还看了一眼程淼。
程淼根本不敢同她对视,最近被棕榈油一战弄得心里焦虑几天加起来只睡了六小时不到,这会她正纠结小白总方才随口一提的人员优化方案,白亦行已经修炼到不需要杀鸡儆猴的境界了,而是将鸡猴全部杀死,她和老林多半是岌岌可危,又想老林至少是十几年的老人了,可她...这向来是高盛的狼性文化,正当她内心叫苦连天之际,成祖开口仍旧觉得不妥,棕榈油一事虽然给高盛造成损失,但两相对冲高盛也是最后的既得利益者,此话一出程淼感激涕零地看着他,不料白亦行提醒:“我当初就同董事长商量过,员工奖惩理应分明,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公司必然混乱不堪。”
她还故意点了点《全民企业文化》小游戏。
话又抛给穆介之,她是这场会上最大的猴,此时此刻讲话也得多番精雕细琢,掂量道:“外面现在对高盛内部很是感兴趣,是吧,我那个女儿,刚刚也接到媒体来访的电话了。其实你要想插人跟我说一声就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她的阴阳怪气反惹白亦行笑:“......董事长可读过《增广贤文》,有话说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仁不为政。我瞧董事长近日跟钟阿姨她们多有交流,难道不知道她最喜爱读这些古训了。”
穆介之看一眼成祖,论学识论情商论为人处世她都没有像那些富太太娇生惯养地系统训练,可好歹也是商海里摸爬滚打厮杀出来的,还轮不到一个盐都没吃多少的丫头片子教育她。
眼见穆介之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成祖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在高盛招聘平台设立内部职位发布系统,同一岗位至少工作一年之后可以申请内部跳槽,其二设立人才发展库。金融行业变化快,内部轮岗有助于员工全面理解业务,同时也能减少招聘成本。即便如此,仍有不少萝卜被大洗牌。
会散,穆介之把自己关在会议室,成祖尽到工作职责还是给她送去醒神咖啡,她接连几日被股东们轮番挤兑轰炸,脑子这才有空停下来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像白亦行故意为之,可如果不是那两只贪得无厌的蠢猪,又岂会让人钻了空子,只是她疑惑不解的是白亦行到底哪来这么多保证金。
她也始终没给成祖好脸色看,冷声吩咐:“去准备稀土项目的合同,我要亲自去见都砚开。”
待成祖出去,她又给白妮打去电话,关心身体情况,言外之意想让人尽快回来工作,却不曾料到一直勤恳的白妮竟然开口请辞想好好休息,穆介之挂电话前表示请假可以,辞职不行,位置留着,让她想清楚。
出来的成祖就看到守在办公室门口的程淼,她诚恳地向他表示歉意和感恩,虽然她还是很不幸地被优化了。程淼想了半晌,表面上小白总根本不在意棕榈油的事情,却还是愿意让她一个经验不丰富的人同老林去执行着董事长已过目的提案,可又提前准备了PlanB,小白总这种夹生的信任导致她心里极其不爽,另外她想不明白的是董事长对棕榈油一事前后的诡异暧昧态度,最后她得出结论:拥有被利用价值的人,才不会被淘汰。
成祖看她满脸丧气样:“你知道企业最害怕哪类人吗?”
程淼头一抬,双眼疑惑:“我知道,要不是我看见价格高位释放货物急于做成这单也不会导致高盛出现亏损。是我的错,是我不够优秀。”
成祖却笑:“像你一样豁出一切背水一战的人在高盛占比只有百分之一。”
往往也就是这百分之一是老板们最顾忌的。
风险太大。
程淼听完,略微怔愕地看着他。
成祖多问一句:“想好今后的路了吗?”
程淼沮丧地摇摇头,成祖心下犹豫,还是递给她一张名片。程淼一瞧,眼中冒光,不胜感激一个劲儿地道谢。
下午,成祖就将文件拟好交由白亦行和穆介之过目签字,又让人事部同技术部接洽好系统实施的事情,没过几天,红章邮件覆盖子公司内的全体员工,系统一经上线,几分钟刷新量便过亿。
白纪坤畸形短腿搁在椅子把手,抱着本《孙子兵法》研究,不知道看到什么内容冷不丁笑出声,又趴在桌子上笑了半天,指着电脑对他保镖说:“老大恐怕真连孙子兵法都教给我这个小侄女了。”
保镖正在给他切水果:“听说会上还把二董事长骂了,再怎么说也是长辈。”
白纪坤笑得眼泪都出来,冷静一会哼道:“长辈,她眼中活着的长辈只有老爷子一个,其他人都跟着她爹妈葬进坟墓了。”
白纪坤把枇杷高抛进嘴里,嚼得汁水飞溅,念叨一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难怪这丫头会给他名单让收购,原来是为了切断棕榈油的供应链,先从战略层面瓦解竞争对手合作网络,再进行资源精准打击,虽然都是些不大的喽啰,却在此战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对付完穆介之,这家伙下一步该是对付他了吧。
她要怎么收拾他?!
这家伙阴起来虽比白纪中有过之无不及,但也不得不小心提防着,白纪坤烦躁地将枇杷黑籽吐出来,保镖见状,拿着手中长得像佛祖头顶那一坨的水果思考,这内部有没有黑籽。
几家欢喜几家愁,老林本想继续在前台轮岗,放眼望去重中之重的业务满是青年才俊,他们英姿勃发,精力丰沛,他才发觉自己已不再年轻,故只能轮岗到中后台的实业管理部做个风管专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