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要剃头么?”
玄苍手持剃刀,最后问向跪在佛前的乞颜赤纳。
乞颜赤纳望着高大的佛像,坚定道“是。”
她来无关寺已然三月,这三月里玄苍许她带发修行。可乞颜赤纳看着满院的光头看多了便觉得自己还是剃了头的好,剃了头才算脱胎换骨,重活一次。
玄苍拗不过她,亲自为她剃度。
一缕缕青丝落下,乞颜赤纳似乎看着往事一幕幕上演,最终再尽数忘却。
“阿弥陀佛,你天生丽质,头颅饱满圆润,剃发也是不丑的。”
玄苍在安慰她。
可乞颜赤纳却抿唇一笑“如今既是佛门中人,红尘中的美丑已然不在,我佛无相,我自当无相。”
玄苍见她辩法有模有样,欣慰道“有佛心是好事,可佛法并非超脱红尘俗世,反而是隐与红尘俗世才能普度众生,既然无相你又何苦非要剃度。”
乞颜赤纳反讥道“你若不愿我剃度还将我头发削去,那不如此刻再将头发赔我?”
玄苍笑着捋了捋胡子“要剃的是你,剃完又要我把头发还你,老僧看你并无佛性,不该出家,反倒该去码头的混混堆里当头头,倒与你的无赖气匹配。”
“阿弥陀佛,无相无赖是一家,我总要占一个。”乞颜赤纳双手合十,不张嘴时也是一副高深模样。
她本就看李家祖先不顺眼这无关寺后竟还是皇陵,供奉着这些人的牌位,乞颜赤纳当真想一把火全给他们烧了。
可看在李琉风的面子上,总是忍住了念头。
也不知李琉风过的如何,她倒是后悔不许李琉风来看她,每日里只能看着一尊玉佛排遣相思。李琉风也曾给她来过一封信,是告知她蔺无忧不堪折磨悬梁自尽。她并不意外,这蛊虫毕竟是龙女十几年费心养出的,与木濯华那一只操控人心的蛊虫一样,都是她们饲养时日最久,功力最强的蛊虫。
她在这无关寺内与世隔绝,而李琉风除却这一封信后再无来信。
她是年关开春时来的,不知不觉便又是一年。每日诵经念佛间她竟也生出几分佛性,时常慨叹,我见花非花,却见花亦是花。
同样是年关后的某一日,李辞年迟迟未曾来祭拜先祖,她心有不解却猜测不到出了何事。
直到庙门大开,她看见皇帝銮驾缓慢入内,她在前后搜寻着李琉风的身影,可始终未曾看见,直到銮驾上的人下来一步步朝她走近,她才看清銮驾上的人不是李辞年,而是李琉风。
“小风?怎的是你?你皇姐呢?”
乞颜赤纳一心问询,可李琉风却只笑着牵她往厢房走。
到厢房内,李琉风从宫人手中接过食盒打开,是炭火温着的羊肉。
怪不得要拉着她走的这样偏,原来是要引她破戒。
乞颜赤纳犹疑道“阿弥陀佛,此乃破戒之举,还是收起来罢。”
李琉风理直气壮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快尝尝,我亲手烤的。”
的确是家乡的味道,乞颜赤纳也挨不住如此香气,伸手捏了一片切好的肉放进口中,果真是和以前厨子做的一样。
李琉风看她神情便知合她胃口,又端出另一盒里的羊汤“尝尝可还是当初的味道。”
想起猎节那夜的羊汤,乞颜赤纳未曾犹豫便端起品尝,熟悉的味道顷刻勾起回忆。
“一模一样,小风……你这一年怎的不曾来信?”
李琉风笑容疲惫道“气你不肯让我来看你,写了信也未曾派人送来。”
乞颜赤纳难为情的垂眸“我是后悔的。”
“那待你回宫再一封封的看罢,我都收起来一张未少,只等着你回长宁殿。”
乞颜赤纳打量着许久不见的人,见她身上刺绣翻飞的金龙,她再次问“你篡位了?”
李琉风笑意盈盈,眉眼含羞,似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又被人发现“说什么篡位,是皇姐禅让的……不过是我逼她禅让的。”
乞颜赤纳看着娇俏的人一时无话,心下慨叹怎么自己将人教成了这副黑心的模样。
李琉风倒是卖乖的盯着乞颜赤纳等她的夸奖,乞颜赤纳觉得自己似乎又将自己坑了一次。
她怎么看如今的李琉风都是一副饿狼模样,若是夜里恐怕能看到她眼珠子发出的绿光。
她装作看不到,淡定的喝了口汤,可碗刚放下,唇角便被人火热一吻后又迅速离开,她抬眼就看见李琉风亮晶晶的眼眸满是期待。
“又胡闹,这里是寺庙,不可亵渎。”
李琉风顿时委屈的撇嘴“我都一年不曾见你了,你可知我多少次深夜纵马在山下望着这座破庙,要我如今还守规矩你忍心么?”
乞颜赤纳无奈的蹙眉叹气“如今不许再闹了,回长宁殿后再碰我。你因何逼她让位?出了何事?”
“唉……一见面你就说这些无趣的事,你就不想我么?”
李琉风对她很是不满。
乞颜赤纳心底挣扎是一贯孤傲的回她一句爱说不说,还是按本心哄一哄这个撒娇讨宠的姑娘。
挣扎片刻后她启唇轻声道“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