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迟渊再次转动身体,侧对着车帘,五肢僵硬。
芙蕖正是紧要敏.感的关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极其敏锐。
“等,等一下,先别进来……”
一开口,音调乱得不成章法。
迟渊喉头滚动,嗯了声,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芙蕖彻底不敢出声了,生怕迟渊从她声音里觉出异样。
那她真的会羞愧到无地自容。
身与心的双重煎熬,并没有加快芙蕖的动作,伤口早就上完了药,只是那只手没法挪开,似是天堂地狱的一线之间,她突然有点想。
但是想什么,她不敢说。
唇被咬出了浅浅的血痕。
迟渊沉默没一会儿,听里头没动静了,又出声叫她,“芙蕖。”
像是刻意引诱她与自己说话,“伤得很严重吗?”
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芙蕖昏沉的意识清醒过来,她脸色腾的涨红,身体也在瞬间做出反应,芙蕖险些克制不住,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她根本不敢去看,药瓶早被她丢在一边,只能慌乱地寻常丝帕,赶紧擦拭另一只手上沾染的水渍。
“芙蕖。”
迟渊还在喊她,眼眸不知何时抬起,定定看着映在车帘上的影子。
“……”
芙蕖尤不知情,把手擦干净,整理好裙衫,宽大的裙摆将坐褥上的印迹遮掩得恰到好处。
迟渊望着车帘,又垂眸盯了盯腿间,终是叹了口气。
是他没让芙蕖满意过?
两人赶往桑山之时,江州与苏州的消息依次传到京城。
傅相先是接到刺客回禀,得知江州刺杀失败一事,便把怀疑的目光盯向谢家,“那丫头真是命大,到了哪里都有人为她卖命。”
区区皇商,傅相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能把生意做到皇家,谢家必然干净不到哪儿去,随便罗织个罪名就能解决,重要的是得赶在姜元义找回芙蕖之前,把人杀了。
自姜元义从桑洲回来后,傅太后莫名病倒,姜元义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以免打扰太后静养,傅相便意识到这位年轻帝王要出手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朝堂上,姜元义屡次驳回他的奏疏,在百官面前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冷淡疏远。
如今太后指望不上,自己又被帝王疏远,倘若傅子宁做不成皇后,傅家满门荣耀便到此为止了。
尝过权势地位带来的甜头,享受了几代的望族风光,又怎么可能甘愿回到起点?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值得博弈。
傅相把手里的字条密信投入火盆中,骤然跃起的火苗倒映在他墨色的瞳仁中,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火焰尚未熄灭,就有下人前来禀报,“相爷,李内侍来了。”
姜元义登基后,李内侍毋庸置疑成了内侍监的一把手,派他来,定有大事。
傅相整理好衣冠,去往前厅,冲李内侍略一拱手,“李公公深夜前来,可是陛下有要事吩咐?”
“咋家只管传令,至于究竟有何要事,得傅相您亲自进宫一趟方能知晓。”李内侍皮笑肉不笑的,任谁也无法从他口中事先探听消息。
傅相无奈,让人起轿前往皇宫,相府距离皇城极近,轿子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停下。
李内侍负责引路,将入养心殿时,他又出声提醒,“傅相,陛下有旨,让您褪去官袍,卸下官帽,再入殿觐见。”
此话一出,傅相脸色大变。
岂有此理!
让他脱衣脱帽,传扬出去,他颜面何存?
“下官乃国之重臣,不知犯了何错,陛下要如此羞辱于我?”
李内侍仍笑眯眯的,“陛下的心思,奴婢不知,傅相只管遵旨便是。”
扫了眼周围把守的禁军内侍,傅相恨得咬牙切齿,到底不敢硬来,摘下头顶的官帽,脱去最外层的官袍,脚步沉重地推开殿门。
至此,他的脸色已成铁青。
姜元义立志做一位好皇帝,深夜伏案已成常态,傅相跪拜时,他还在御案前批阅奏疏,听到傅相的声音,也当看不见。
傅相默了默,再次开口,“老臣拜见陛下。”
姜元义还是没有理会,养心殿内,只有轻微的翻动奏疏的声音。
傅相虽未到白发苍苍的年纪,却因常年在朝劳累,身子骨大不如前,深秋时节,京城已有寒气,他脱了官袍,只着中衣,跪在空荡荡的殿中,冷意自四面八方而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皇帝,是要给他下马威。
傅明忍了,跪着跪着,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他年纪大了,苦熬不住,想给旁边的宫人使眼色,让人给太后递个消息,却个个低头,无人理会他。
半个时辰后,外头终于有了动静,“报——”
一个小内侍捧了书信匆匆而来,李内侍在殿外接过,再亲手转交到姜元义手中,“陛下请过目。”
姜元义这才搁下笔墨,睨了地上跪着的傅相一眼,当着他的面拆出信笺,先是粗略的扫了眼,面色一沉。
担心自己看错,姜元义甚至读了两遍,压抑着怒气,他让李内侍把信交给傅相。
半晌,姜元义如愿看到傅明五彩斑斓的脸色,伸展双臂撑在案边,挑眉道,“傅相收买的内侍办事不力啊,竟把送给傅相的密信,交到朕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