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渊与叶憬君臣有别,但也情同手足,往常迟渊对他还算恭敬有加,可这一次,迟渊觉得叶憬实在过分。
敢情寻人哄人的差事不是叶憬自己干,便不管不顾了。
迟渊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便抱着芙蕖一路狂奔,彼时宋钰还在后山采药,见迟渊抱着个血淋淋的人跑来,人都吓傻了。
“不是……这才刚说要养好她的身子,你就……”
“不是我。”迟渊喘着气解释,“殿下见着姜国皇室之人,到底是控制不住。”
宋钰一听是叶憬干的好事,撇撇嘴,“下次再这样,我可就离开桑山不管了。”
他原本就是看在与迟渊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接了这活,再加上这些年他们把整座后山交给他种植药材,管吃管住的,宋钰觉得吃人嘴短,便昧着良心一回,结果他们还惹出麻烦来。
这北辰王叶憬的脾气可真臭。
“等治好了叶大小姐,我得离开桑山。”
宋钰动作利索地替芙蕖止住了血,一边不忘抱怨,“以后你们要做什么,都别牵连上我,更不能牵连神医谷。”
“知道了。”迟渊注意力全在芙蕖身上,不甚在意地应道。
原本只是发发牢骚的宋钰,忽然意味不明地盯着迟渊。
迟渊被他盯的发毛,皱眉道,“看我干什么?快救人。”
“放心,在我宋神医妙手之下,就没有轻易死掉的病人。”宋钰直接在药田里摘了几样,丢给迟渊,“将这些捣成药汁让她服下。”
迟渊乖乖照做。
宋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多打量他几眼,半晌后,试探着道,“其实呢……还有一种速成之法,如果你不介意牺牲一条人命的话。”
迟渊正忙着给芙蕖灌药汁,可他哪里伺候过人,加上被宋钰的话分去了心神,墨绿的药汁撒了他一手。
宋钰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不爽地啧了一声,“笨手笨脚的,没看到人家昏迷着吗?这样灌如何喂得进去?”
“那该如何?”
宋钰脱口而出,“嘴对嘴喂不就成了。”
迟渊顿住,良久,桃花眼泛起冷意。
宋钰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少不得挨揍,但还是一本正经道,“我记得和你说过的,叶蓉所中寒毒极其难解,唯有以毒攻毒,或能有一线生机,而这以毒攻毒之法,必须先养出另一种世间奇毒作为药引,其中统共需要用到几十种毒药……”
宋钰一通长篇大论,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这最后一味药,便是鸳鸯泪。”
鸳鸯泪是一种烈性媚药,且只能将毒下在男人身上,若要女子也中此毒,唯有阴阳和合,方能将鸳鸯泪的毒性渡入女子体内。
作为医者,宋钰觉得自己有义务解释清楚,至于是否采用此法,全凭个人意愿。
看着迟渊脸色一点点黑成锅底,宋钰不知为何心情又好了许多,指着芙蕖嬉笑道,“你既决定救叶蓉,那你与这药引,早晚会走到那一步,所以现在嘴对嘴喂个药,实在不算什么。”
在宋钰看来,芙蕖除了反应迟钝,有些呆傻以外,相貌是一等一的好,迟渊占了她,那是芙蕖吃亏,迟渊一个大男人可不亏。
忽然,宋钰抚掌道,“呀,要不干脆等你成婚后,你再纳了这丫头?也算给人家一个名分?”
“……”
迟渊知道会有这一段,但他始终想的是走一步看一步,届时,不一定非要自己去做最后一步。
但被宋钰这般调侃,他莫名感到羞辱,越想越气,蹭的站起身,“你皮痒了是不是?”
“我就是建议,建议,不一定非要采纳。”宋钰赶紧过去给他顺气,“在下只是提供第二条路,说认真的,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这丫头……”
“不必多言。”迟渊一甩肩膀挣开宋钰,“爱救不救,随你吧。”
他料定宋钰医者仁心,不会见死不救,便撂下药碗,转身往别院走去。
宋钰果然屈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哎呀开玩笑的嘛!你快回来,把人给我带走!不然你未婚妻没救了我可不负责任!”
芙蕖是叶蓉的药引,关乎叶蓉性命。
迟渊脚步一顿,握紧了拳,到底是回头了,抱起芙蕖一声不吭往回走。
到了东厢房,玉珠也被芙蕖的样子吓到了,赶紧给她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又打来一盆水为芙蕖擦拭干净。
迟渊一直守在外间,等玉珠收拾好了,复又进到内室,此时宋钰煎好的汤药就在他手里,将玉珠屏退出去,他坐在床边,深吸气平复自己的内心。
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迟渊安慰好自己,仰头喝了一口汤药,俯下身,犹豫一瞬,慢慢触及芙蕖苍白的唇,凉凉的,也软软的。
他闭了闭眼,心一横,将汤药尽数渡入芙蕖口中,如此反复几回,一碗苦涩的汤药总算见底了。
但芙蕖还是病恹恹的,小脸惨白不似活人,迟渊担心有个万一,便在她榻前守了一夜。
期间迟渊总会不自觉想起晌午发生的事,少女匍匐膝行,哭着喊哥哥的画面,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头至尾,芙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天真地以为他会带她找到哥哥。
芙蕖也是傻,随便见了个人就敢乱认哥哥。
如今倒让他莫名心烦意乱起来。
迟渊正苦恼着,外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素娟屏风后,影影绰绰立着一道修长身影,看影子,来人手里还端着一只瓷碗。
“本王让宋钰换了汤药,这碗给她灌下去,你也好解脱了。”
迟渊立时回想起在后山时,宋钰提过一嘴的速成之法。
——只需牺牲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