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阁乔起得迟,梳妆打扮又格外花功夫,她怕徐雍启多等,眉毛画了一半,便攥着螺子黛、胭脂和铜镜上了马车。
青碧还手拿馒头追着她喊,“早膳没动几口呢,别到丞相府又喊饿!在马车上吃些!”
沈阁乔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脑袋,“不吃了,我不会喊饿的,青碧你再嚷嚷整个王府都知道我吃得多了!”
翰祁王府的护卫基本都是徐雍启麾下得心应手的人才,跟他许久。徐雍启成婚后这几日,护卫们都是头一回见到徐雍启脸上有那么多无奈纵容的笑。
也头一回见,像沈阁乔这样活泼生动的女子。
护卫都在憋笑。
徐雍启走到马车边,淡淡伸手将沈阁乔探出的脑袋摁回车與,而后从青碧手里接了两个生煎馒头。他撩袍上马车,把生煎馒头递给她。
“再吃些,整个王府已经知道你吃得多了,不差这一两个。”
徐雍启声音不响,但外人隐约都能听清。
于是又是一轮相当不易的憋笑,马车才缓缓驶向丞相府。
沈阁乔囫囵解决了两个馒头,然后掏出螺子黛和铜镜给自己画眉。
徐雍启坐在一旁看书。
沈阁乔画眉画的无聊,瞧徐雍启手上攥着一本《富国策》。照徐雍明的说法,这样的书,徐雍启定当看过记过背过。
她便开口和徐雍启搭话:“随我们一起去丞相府的护卫里,我方才见到了邵长青?”
“是。”
沈阁乔有些不解,“我记得他不是潜在十三皇子那里做事?这样大大咧咧地跟去丞相府,不怕四皇子知道吗?”
徐雍启:“徐雍敬已经在清算盘查暗阁,放在他那里的人撤了些回来。”
他又略勾唇角,“徐雍敬暗阁大而不精,估计要花他们不少气力。”
沈阁乔闻言有些好奇,“那你的呢,里面也会有四皇子、十三皇子的人吗?”
“都有。”
徐雍墨的、徐雍敬的,太子徐雍格的,甚至还有徐乾之的人。
沈阁乔“啊”了声,没画完的眉毛写着“担心”二字,声音都压低几分。她凑脑袋过去,唇瓣几乎附在徐雍启耳侧,轻声问:“那没关系吗?你知道他们安插了哪些人吗?”
她的呼吸缱绻耳侧,唇瓣未上唇脂也格外娇艳。
“知道。”徐雍启略顿,眼神锐利带有锋芒,似即将出鞘的利刃,他说,“真真假假的消息送过去,送什么消息、他们怎么想怎么做,都由我来决定。”
“王府里就有吗?”
“有。”
沈阁乔眼睛亮了亮,脸上浮现期盼愉悦的笑,“那我在王府有事做了!”
“?”
“有奖竞猜啊,猜猜哪些是你的心腹,哪些又是外面插/进来的人。想想就有点意思!”
一般女子听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绝对是害怕,沈阁乔却觉得好玩有趣。她性子大胆恣意,就和她的一双眼一样闪光。
徐雍启垂眼看她,“可以,猜对有奖,猜错要罚。”
沈阁乔抬头,和徐雍启的距离依旧贴得近,近到沈阁乔能看清他的睫毛长度。
和徐雍启眼眸深处的隐隐笑意。
“什么惩罚?”她问。
徐雍启微低头,几乎是咬着沈阁乔的耳朵,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阁乔耳朵一下子乍红,睫毛微颤,抬眼就去瞪徐雍启。
徐雍启表情仍旧淡淡,还伸手抚上沈阁乔画了一半的眉毛。
“眉毛画歪了。”他说。
一边说一边更靠近她娇嫩脸庞。
“做,做什么…这是在马车里!”
掌心的螺子黛被拿走,徐雍启攥着它描过沈阁乔细眉,他低笑声:
“夫人不要急,现在只替你画个眉。”
-
马车驶到丞相府。丞相府门口,刚刚停了辆马车。
微掀與帘看去,沈阁瑶由徐雍墨牵着下马车,风姿绰约。徐雍墨一身浅青的长袍,侧过脸浅笑,一派温润公子模样。
沈阁乔放下與帘,又回身打量徐雍启,手指摁上他眉尾处的疤痕。她又顾自摇摇头,另手拇指和食指撑在徐雍启嘴角两侧,替他向上拉起一个弧度。
这样就像是在笑,只是眼神淡漠,笑容也显得敷衍,看起来生人勿扰。
“做什么?”徐雍启垂眼看她。
沈阁乔道:“我方才看那四皇子谦谦君子样,看起来格外好接近。”
“嗯?”徐雍启蹙眉,声线不自觉压低,语气隐隐透露危险。
沈阁乔不察不管,拉了拉徐雍启玄色的衣袖,道:“诶你们不是在争那位太师的支持嘛,你下次学学四皇子,穿件浅色的衣裳、多对太师笑笑,没准太师就亲近你了。”
“傻瓜美人,”徐雍启闻言哂笑了声,“你以为太师真的站在徐雍墨那里?”
“我上次听高奇志说……?”
徐雍启语气淡淡:“他只是怕我。”
“诶?”
“太师有把柄在我这里,怕我日后和他清算,所以试图站在我的对立面。”徐雍启顿了顿,眉峰略挑,“不过很快就不一定了。”
他先下马车,撩开布幔,往里朝沈阁乔伸手,语气陡然变得不耐。
“可以下马车了,别磨磨蹭蹭的。”
丞相府门口的徐雍墨和沈阁瑶闻声转过身子,目光朝他们的方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