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宴会厅门口的迎宾板上，上书十个大字：新郎黎靖川 新娘顾野蔓。

她回头，再尽力将人打量了一番，试图和一个月前那次定亲饭局上的记忆进行比照。好像，确实，有点儿眼熟。

于是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还没结婚，就暴露了自己脸盲这个弱点。

想到这些，她朝黎靖川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挥了挥手：“嗨。”

“顾野蔓小姐，”黎靖川朝她绅士地一鞠躬，伸出手，“看来有必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黎靖川，你的新郎。请多指教。”

宾客们刚才都被顾野蔓那一嗓子吼傻了，之后又听到她对护士的问话，渐渐安下心来。新娘母亲叶溪的反常应该都是护士搞的鬼，叶溪只是精神不正常，而不是真的有诡。

目睹了护士行刺和黎靖川英雄救美的惊险一幕，此刻，大家都回到了原本的角色，指着前方议论：

“看，救人的是新郎。”

“是个帅哥诶，和顾小姐真登对。”

“废话，我们黎队长当然帅。”

“没听说哪户贵族姓黎。‘队长’听着也不是好大的官，这新郎能娶到顾小姐，到底何方神圣？”

“听说来自黑关城，小门小户，居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关键还是总长大人的外甥女，简直了。”

“一步登天，羡慕羡慕。”

“……”

叶风清了声嗓子，神情肃穆，周围的议论平息下来。恢复了理智的宾客们都仰望着他们的叶风总长，如今夏国的第一人。

“靖川，既然你到了，等处理完这边的意外，溪儿醒来，你就尽快和蔓蔓完成仪式吧。”

“是，叶长官。”

“还叫长官？以后跟着蔓蔓叫舅舅。”

“是。”穿着西装的黎靖川回答得一板一眼，身姿挺拔，就差没行个军礼。

顾野蔓莫名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把王娜带下去，严加审问。”叶风命令。

王娜，是护士王阿姨的本名。

顾野蔓相信舅舅定能从王娜口中问出该有的答案。

“蔓蔓小姐，”王娜突然大呼她的名字，“是我猪油蒙了心，想要加害叶溪夫人！但我有苦衷的，这个苦衷，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她惊讶正要上前，被叶风拦住：“别靠近这个女人，太危险了。一切交给舅舅，定能给你个交代。”

她点点头：“王阿姨，你保重身体，好好配合审问。我一定会去看望你的。”

王娜眼中重新燃起神采。

顾野蔓给出承诺之后，见王娜老老实实地被带走，心下暗松口气。刚刚，王娜无声地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然后就让她过去。

被诡附身只是普通人们通过影视剧，对诡这种恐怖存在的夸张认识。然而刚刚王娜对她做口型说的那两个字，却更加的具体真实，如果当众从王娜口中说出来，会让刚刚脱离麻烦的母亲，再次陷入莫大的危险当中。

舅舅不让她过去，她只能承诺之后去见王娜，先将人给稳住。

还好王娜走之前没再多说什么。

她看了眼被护卫重重保护、仍在昏睡的母亲，眉头蹙起。

刚刚王娜对她做口型，无声说出的两个字是：污染。

***

“红白喜事日发生这样的意外，都是因为尚未来得及叩拜中天神尊的神像，如今拜了神尊，神尊定能保佑我们事事顺遂，总长府也会尽快勘破今日的案件，给民众们一个交代。”叶风带头跪在一尊宝相庄严的神像前，口中唱诵，“中天神尊，佑我夏国，佑我白京，佑我子民。神光普照，万诡莫近，诸邪避退。”

宴会厅中所有人也都跪着，虔诚磕头唱诵：“中天神尊，佑我夏国，佑我白京，佑我子民。神光普照，万诡莫近，诸邪避退。”

空气中原本弥漫的阴冷、怀疑、恐慌气氛瞬时一扫而光，人人脸上都露出虔诚平和的微笑。

顾野蔓站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迷信的力量可真强大。

“中天神尊是夏国和白京的守护神，顾小姐不拜吗？”黎靖川负手站在一旁，眼里有探究。

“你不也没拜。”她瞥他一眼。

“我今天在另一间宴会厅，已经拜过了。”黎靖川解释。

“巧了，我刚出门在大马路上也拜过了。”她笑着回应。

“蔓蔓，靖川，溪儿刚已经醒来了。”叶风见两人相谈甚欢，欣慰上前，“仪式马上就可以开始。”

顾野蔓和黎靖川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不自然。

“舅舅，叶蓉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吗？”顾野蔓突然问。

“还没有，我让蓉蓉和小朗再等一会儿。舅舅要亲手将你送到靖川手里才放心。”

闻言她不禁眉眼微弯：“嗯。”

***

伴随着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叶风挽着顾野蔓，一步步走到了黎靖川面前：

“蔓蔓，靖川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他十八岁刚进军校就上了前线，浴血多年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我来白京后，他选择不入总长府仍留在军部守护黎民，我相信他一定能替我好好守护住你。”

想是听到了宾客们对黎靖川身份来历的质疑，叶风当着所有人郑重道，“靖川，我现在正式将我最宝贝的蔓蔓交给你。我不以长官，而是以长辈的身份，请你用生命守护她的幸福与平安。”

黎靖川牵起顾野蔓的手，两个陌生人彼此对视一眼。

顾野蔓心道，自己是时间来不及了，急着找个人结婚，之前一直好奇对方到底怎么个想法，这个年代了居然愿意仅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娶她。

现在看来，黎靖川莫非是因为军人服从的天性，舅舅介绍了这桩婚事，他就娶？还是，像外人揣测的，娶她是冲着她舅舅总长大人的身份？

她摇头：无所谓，不重要，她不关心。

“报告叶长官，一定做到。”黎靖川站得端直，郑重承诺，见叶风神色微变，不太利索地改口道，“舅、舅。”

“这才对。”

叶风回到了妹妹叶溪身边。此刻叶溪眼中泛着泪花，仰头，不敢落下半滴眼泪怕触霉头。叶风心疼地抱住妹妹轻声安慰她。

接下来，黎靖川牵着顾野蔓的手，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物品，一步步，小心翼翼朝中天神尊神像走去。

顾野蔓用余光瞥了身边的男人好几眼，还是忍不住想笑。明明他之前叫她‘顾小姐’、探究她不拜神的时候，没这么客气，态度自在得很。怎么舅舅眼皮子底下，就变了个人，规规矩矩的。

真有点儿期待，舅舅离开后，他会如何待她。

过了足足一分钟，两人才走到神像面前。主持人迫不及待地开始接下来的程序。

“新郎黎靖川，新娘顾野蔓，你们愿意娶身边这位女士做为你的合法妻子，嫁给身边这位先生让他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者健康，都对他（她）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黎靖川回答：“我愿意。”

顾野蔓不紧不慢跟着道：“我愿意。”

誓词还未结束，主持人说出结婚誓词的后半段：

“但如果他（她）被诡污染，便要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与他（她）恩断义绝，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第一时间举报诡的存在？”

这回两人毫不犹豫同声道：“我愿意。”

主持人点头：“好。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

“所以婚礼上，黎靖川压根儿没亲你？”

婚礼第二天，顾野蔓约了在特案局工作的闺蜜洛暖出来，原本想聊聊化妆师孙梅的案子。没想到洛暖一开口，她就差点儿把嘴里的茶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