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湃淡声：“无事。”

转头看向窗外，窗台上一层白雪，近几日下过两场大雪，不知应玉堂行知何处了，连封书信都不往回传。

‘哐哐哐’木门被拍响。

敲门的声音又急又大。

青萝站在院子里不敢去开门，空喊一句：“是谁？”

禇思眸子骤然一缩，提着剑悄声贴在院墙边。

门外的敲门声停下，人还没走，捏着嗓子压低声音回道：“我是来找卫大人的……你跟他说，我是瑞王。”

禇思握紧剑柄的手一松，这个声音是有点像。

瑞王不是在都城宫中吗？

滚烫的热茶已经放置温热，正适合入口的温度，里面还加了干花，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禇思每回泡茶的时候都要皱一下眉头，只因这种不伦不类的喝法是应玉堂喜爱的，想不通为何公子也要这样喝，白白浪费了那壶里的好茶。

瑞王翘腿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眸子一亮：“这喝法倒是新鲜。”

卫湃态度冷淡：“瑞王爷是如何得知我们在此处的？”

禇思立在他身后，手再次握上剑柄。

瑞王手撑着额头：“别紧张，我与刘永传递书信时，从他那里知晓的，你放心，除了我，再无别人知道。”

卫湃垂下眼，慢慢说道：“殿下为何来此？”

瑞王面上浮起一层寒霜：“自那趟入宫打听杨贵妃与巫蛊案的案情后，总觉着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阴森森的，加强王府值守也未曾减弱，前几日，听说法华寺的香比较灵验，打算去上柱香拜一拜，半路上遇到围堵，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正与你传回宫的密信上说的一样……”

察觉到说出偷看密信的事，尴尬一笑。

接着道：“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以为本王是那般好对付的吗？那就错了！实则我身边藏着高人，不仅护住本王毫发无伤，还将他们活捉了一个。”

“这件事惊动皇兄，派人亲自审理，当夜那人就招供了。”

“供出了什么？”禇思按奈不住先问道。

瑞王也不是在意那些虚礼的人，未曾介意，用茶水沾湿手指，在桌上写下一字‘后’。

随即不再多说一个字，高深莫测的勾唇笑了。

卫湃扔心存疑虑，对他给的这个字半信半疑。

“就知道你不会信。”瑞王放下茶盏，感慨道：“后宫争斗向来是不见血腥的战场，各世家皆有女入后宫为的是什么，不还是世家繁荣，只不过，赵家的手伸得太远，急功近利，这才露出破绽，连同十年前周家的事都抖搂出来了。”

卫湃沉默半晌，说：“十年前导致周家流放，而今又诬陷杨家，都是后宫争斗？”

瑞王不答，说了一句与案件并无关联的话：“卫大人，赵家盘根错节，不是一时片刻能拔地而起的，皇兄也很为难……”

卫湃怔然：“可是，该如何给周家和杨家一个交代？”

低下视线，藏下目中流转的怀疑。

瑞王抬眸打量他片刻后，缓缓道：“本王知晓卫大人正直公禀，此案最后得出的结果你不满意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后宫前朝向来是密不可分的，此事又将你牵扯其中，皇兄也是百般为难。”

诉苦后，又道:“赵家露出爪牙，就连本王都敢下手，实在可恨！”

卫湃沉静无比的看着他，微蹙长眉。

瑞王低声：“皇兄让你带着杨家人回都城去，到时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杨家也怪不到你头上，说不出什么。”

“这已经是皇兄能想到的完全之法，就连本王的事都先不谈，也不想你为难。”

卫湃思付一二。

“如此，还要感念圣上体恤。”

瑞王见他话中带着气，眉梢一挑，噙着笑：“咱们当臣子的，只要替圣上办好事就行，至于其他的……卫大人为官多年，上有卫大将军，又有卫相为榜，耳濡目染，深谙此道，这样的话，本王就当未曾听见。”

僵持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

瑞王向来性格跳脱，僵持不过片刻，肩膀一耸，又将腿翘起来：“话已带到，其余的事就不归本王管了。”

卫湃只是看着他而不语。

瑞王此人性格脾性多半只有听闻，多游历于大江南北，在都城少见，用与圣上同出一辙的深邃眼眸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样子，是当真如此，还是在伪装着。

卫湃语气冷淡：“既然如此，明日便与杨家沟通，安排启程。”

瑞王浅笑，心中默想，卫家向来中立，无论上位的是哪个世家，都撼动不了卫家在承乾的地位，况且卫家不曾有女眷入宫，对后宫的事一知片解。

想到此处，摇摇头，无论皇兄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他都不该再掺和，与他们一同回都城后，就立刻去法华寺清修一段时日吧。

院中积雪已深，禇思和淡墨洒扫干净，手上冻得发红，把扫帚立在门边，朝着手上哈口气：“咱们真要带着杨家人回都城去？”

冷风吹着二人面颊，禇思抬手搓搓脸：“不然呢。”

瑞王的话连他都听明白了，这件事圣上不让再追查下去，公子能有什么办法。

淡墨深吸一口气，胸中憋闷：“追查了这么久，我受的伤都不算什么，公子为此操劳过度，就这么半途放下，如何想都不甘心。”

禇思打断他的絮叨：“你还真乖觉，这些话都敢说。”

淡墨撇撇嘴：“此刻只你我二人，我就是……算了，不提就是。”

二人看向杨家老夫人的屋子，公子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不知杨家知道圣上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本就不算奢宠的家族几近覆没。

风寒天冷，枯树潇潇，院子寂静的让人感到怅然，心情也低落。

青萝将院门上锁，又将以往借来还未吃用完的给隔壁张大婶家送还回去，另外附上二两银子，让她帮忙照看家中，一番寒暄不舍后，终是要离开的。

杨老夫人握着杨茹的手轻拍安抚，杨灿坐在车板上赶马车，淡墨和禇思骑着马跟随在另一辆马车左右，车内是卫湃和瑞王。

车厢壁用棉布包裹着，车厢底铺着绒毯，车内有一顶暖炉，小桌案上放置着糕点和热茶，瑞王撑着手臂舒适的小憩，卫湃捧着一本书。

马车缓缓驶过，马蹄踩踏在雪上发出‘漱漱’的踩雪音，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

马不停蹄的奔波，淡墨和禇思换着人钻进车厢中取暖，天色放暗的时候停在一处驿站休息，将马拴在马厩中喂上饲料，抄手推开驿站的门，热乎气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