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梦很混乱,各种片段不停闪过。
先前初中时的梦没有结局,这次江柏看到的已经是他比较熟悉的高中时期的宋顾之了。
江柏还是以上帝一样的视角俯瞰全局。
碎片在他眼前各个展开。
在三教楼角落被几个人套上布袋裹好衣服再拳打脚踢的宋顾之。
在食堂被人刻意打翻餐盘,被热汤和饭菜浇了一身的宋顾之。
在放学后空旷的操场上,被人夺走画笔一脚踩断,又拿着美工刀在每个指腹割下伤口的宋顾之。
……
江柏没有高中时期宋顾之被欺凌的记忆。
因为他不在意,也懒得关注。
即使高中三年都和宋顾之同班,一周能见上五天,他也并不知道宋顾之身上发生过这些。
向盛洋,霍瑞。这两人分明动动手指就能让全校对宋顾之进行团体孤立霸凌,却把对宋顾之做的这些事情隐藏得很好。
既在明面上给宋家留了面子,又隔开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
但他可是江柏。
如果说初中的事情他不知道是情有可原,但高中呢?
纪江家的小少爷,只要愿意主动去看,什么都不可能瞒得过他。
片段里宋顾之那一点点枯萎下去的周身气场,只瞄上一眼,就能知道宋顾之正在经历些极其恶劣的事情。
如果他出手,哪怕只是和宋顾之多讲几句话聊几句天,那些受到向盛洋和霍瑞指使的人都会心有顾忌,收敛一些。
他也从未吝啬过以帮助他人为由,行使自己的特权。
可记忆中,他的目光从未在宋顾之身上停留过。
宋顾之从没存在于他的视野里,被他归到了那个他懒得触碰的世界里。
他从不在乎。
腕上的手表走到江柏预定的时间,开始轻柔震动起来。
由弱到强的震动只震了开头第一下,已经被睁开眼的人按停。
江柏起身,支起单腿,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插进发间。
太糟糕了。
简直是近些年他做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梦。
理智还在权衡利弊,划分责任,撇清关系。
喉咙却把“那又怎样”的第一个音节死死卡住。
昨天他在电话里对宋顾之说的那句“我不会做让你受伤的事情”,此时不断回响在他耳边。
当时宋顾之听着他这句话,在想些什么,又是怎么把对他的“相信”脱口而出的?
江柏拿过手机,解锁打开和宋顾之的聊天页面。
昨天宋顾之发送的那句回复落在屏幕最下面。
-好。我不会太频繁找你,但会很期待的,小柏。
房间内沉寂许久,响起一声长叹。
江柏的脑袋深深埋下,头顶贴着小臂内侧。
他侧目,另一手的食指指尖缓慢地一下一下按压那条白色的气泡。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了。
“宋顾之,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江柏呢喃着,提出无法获得回答的疑问。
两小时后,江柏准时到达机场。
二十多年间形成的锱铢必较的性格,禁止他为自己做过或没做过的事情后悔。
即使后悔,也绝不被允许影响到他继续前进。
因此,此时江柏胸口被酸涩和烦闷的悔意冲刷得难受至极,仍然拖着行李箱,一步步朝向盛洋走去。
江柏回应向盛洋的招手,来到对方面前后,把唇角扯出一个弧度。
他带上一贯的面具,提起手里的食袋:“早。还没来得及吃吧?今天换我买咯。”
向盛洋脸上毫无疲惫,不知是休息得很好,还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而感到兴奋。
见江柏特意带了他昨天买过的那家酒店早餐,向盛洋的笑容更大。
昨天他还以为江柏不喜欢这家的早餐,原来江柏是真的已经吃过了,所以才拒绝了他。
两人通过贵宾通道值机过后,去到专用休息室等待。
这个时间在机场里的人不算太多,专用休息室里的人除了他们更是只有零星几个。
江柏复刻昨天上午向盛洋的动作,打开袋子,把里面的食盒一个个拿出来。
摆了几乎满满一桌子后,江柏拿起一杯豆浆:“盛洋,你先吃。我去打个电话。”
见江柏起身要走,向盛洋下意识地拉住江柏的手腕。
江柏疑惑地低头注视向盛洋。
向盛洋无法体面地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是怎么回事。
他不想江柏避开他讲电话。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他们都已经一起为未来打算了不是吗?
但是他知道,如果向小柏直白问出口,一定会让小柏不高兴。
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