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液体来不及吞咽,从唇角一路滑下,悬在下颌将落不落。
江柏一副浪费好酒的模样,但没人舍得苛责,周围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沿那滴红的轨迹移动。
江柏用手背擦去酒渍,举着酒杯探身。
他本想放到旁边等候的侍者托盘上,一只手却中途把酒杯接了过去。
玻璃折射华丽吊灯的光芒,闪进向盛洋的眼。
向盛洋放好杯子,从后用手托起江柏的下巴,拇指擦去江柏嘴角最后一点酒渍,指腹的动作温柔缠绵。
头顶的光照射下来,让江柏完全被笼罩在向盛洋的影子中,像是他正在被向盛洋紧密地拥抱。
向盛洋的眼眸此时极其深邃,瞳孔中的光晕比他刚才擦拭的动作更温柔。
江柏回以微笑:“^^”
衣服下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脖子仰起的角度过大,痛得很。
江柏想逃却不能动,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宋景明和霍瑞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一人拂开向盛洋的手,一人用身体把向盛洋从江柏身边隔开。
向盛洋冲上前一步,猛地撞到霍瑞的肩。
就在他们预备开口时,一个声音比他们更快。
“怎么都聚在这里?”
周围的交谈声霎时完全消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
向家大哥一步步向他们这里走来,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他的视线扫视过每个人的脸,在江柏这里停顿片刻,五官柔和些许:“小柏,奶奶一直念叨着你。”
向家奶奶笑吟吟地对江柏:“你看,奶奶之前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江柏抿唇笑出酒窝,连连点头。
向家大哥对奶奶道贺后,见这么多人围着老寿星,刚才和江柏讲话时的松弛重新绷紧:“今天为各位准备了些餐食,肯赏脸的话不妨一试。”
语句谦逊有礼,声音却严肃冷淡,一副久居上位者的傲慢。
在场都是世家子弟,但没有任何一家比得过向家。他们没有一人敢露出不满,立刻三两成群地往自助区走去。
多数人离开之后,向家大哥对宋景明和霍瑞颔首:“景明,小瑞,玩得开心。”
随即,他皱眉看向他的弟弟:“盛洋,你跟我来一趟。”
向盛洋欲言又止,不服气的表情一闪而过,还是乖乖跟向家大哥前往二楼。
江柏正目送两人的背影,忽然听到向家奶奶说道:“小柏,他们两兄弟最近闹了矛盾,一见面就吵架,你帮奶奶去看着他们好吗?”
江柏求之不得,立刻起身,大步追上向家兄弟的脚步,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的宋景明和霍瑞两人。
踏上楼梯之前,江柏在人群中精准找到了他哥的身影,挑眉轻点头。
纪杉不动声色地眯眼,转身拦住宋景明和霍瑞两人,开始寒暄。
确认过两个大麻烦不会跟上来,江柏上到二楼,把脚步放到最轻,缓缓靠近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门。
距离还有六、七米的时候,江柏已经听到了向盛洋尽力压抑、却没作用的怒吼。
“凭什么!我和宋顾之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凭什么有权利来决定我喜欢谁或不喜欢谁!”
向家大哥同样燃起火气,沉声呵斥:“凭我是你哥!向盛洋,你已经24了,为什么做事还是那么随性,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刚才在下面跟景明还有小瑞闹成那样,你自己觉得好看吗?如果我当时没看到,你还想和他们打起来?简直丢我们向家的脸!”
谁又能想得到呢,目前唯一的正常人居然是商场上黑面阎罗一样的向家大哥。
江柏双手合十,对着向家大哥拜了又拜。
向盛洋双拳紧攥:“向家,向家!你和爸妈还有爷爷奶奶一模一样,张口闭口都是向家!”
弟弟在向年龄相差七岁的大哥一字一句地控诉。
“从小到大,我的每一条选择都是你们强行安排给我的,你们有人关心过我的意愿吗!”
“为什么从小到大事事都要拿我和你进行比较!为什么让我进了公司,开会时却没有哪怕一次听取过我的意见!”
“就连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都因为和宋顾之那贱人的狗屁婚约而整整忍了八年!你们连宋顾之那种人都能像塞垃圾一样塞给我,凭什么小柏不可以!”
没人知道,他对江柏的喜欢里,掺杂了多少羡慕和向往。
他们明明都是次子,他和江柏的人生几乎是两个极端。
他总认为,他靠江柏越近,他就越能从江柏身上学习到方法。
让他能分得更多家人的爱、关心和尊重的方法。
声响结束之后,走廊上由于静闹的反差,一时落针可闻。
江柏透过门缝看向向家大哥。
向家大哥似乎从来没听弟弟说过这些,先前暴怒的表情透露出些许怔愣。
按照他记忆中的向家兄弟相处模式,向家大哥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江柏不禁皱眉。
忽然,他听到门内侧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向家大哥几乎和向盛洋一样高,此时却像是站在山巅,睥睨着他可笑的弟弟。
“你的意见?向盛洋,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亲人的恶意比利刃痛上千万倍。向盛洋的五官松懈下来,眉眼涌上铺天盖地的委屈,又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