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的诞生曾一度被普莱姆斯神教视为奇迹。
他拥有一个作为神选者应有的一切,甚至远远超出了这个范畴,无论是在变形方面,还是战斗意识,学习能力,只要有人稍微指导他,在了解了基本原理之后,尤利西斯很快就能够融会贯通,堪称天才。
相比较之下,他的孪生兄弟哨兵,则显得有些默默无闻。
赛博坦双王执政的传统素来已久,在确定了这份责任即将落在他们头上后,他们加入了骑士团,接受了圆桌骑士的考验。
可出乎意料的是,尤利西斯选择了护星公的职位,举推他的兄弟继承领导模块。
只有御天敌知道,他的兄弟的这个举动并非出自全然的自谦。
“我看到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卓越的兄弟露出那样狼狈的样子。
与所有骑士们谈笑风生的神选者蜷缩在充电仓的一角,抱着自己的头雕瑟瑟发抖:“感天尊...不,那就是我,在手术台上...我被拆解,被活着解剖...他们取走了我的三元件...好疼,好疼!”
尤利西斯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冲下了床,推开哨兵,趴在水台上,将还未消化的能量全呕了出来,哨兵被他吓了一跳,好半响才鼓起勇气,洗了一条软金属手帕,小心翼翼的递给他的弟弟:“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
尤利西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住了哨兵的胳膊,哨兵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这明显把尤利西斯吓破胆了,他喃喃的重复着:“我会死的,我快要死了...”
哨兵把他扶上了床,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合上了光学镜,重新陷入休眠状态。
医生的诊断是一切正常。
这仿佛只是个开端。
白天,尤利西斯依旧照常挥剑,努力将所有的一切都做到最好,哨兵却看到了他眼中深埋的恐惧,谁也不会把一场或者两场的噩梦当真,可如果它们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哨兵半夜醒来,翻过身,都会看到一双在黑夜里明亮的光学镜,那来自于尤利西斯,他睁着眼睛,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充电床上蜷成一团,不自主的打着哆嗦。
“你还好吗?”哨兵问。
“我没事。”尤利西斯说,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会习惯这一切,睡吧,别打扰到你,明天还有早课。”
“我们不一定非得睡在两张床上。”哨兵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来吧,和我讲讲你看到了什么,说出来或许能好受一点。”
这是诱惑。那时哨兵还爱他的兄弟,却有意无意的引导他顺从自己内心的软弱。
尤利西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自己的枕头走了过来,躺在了哨兵的身侧。
他开始向哨兵描述他的梦境,那些可怕的被解离的遭遇,每一种死亡他都亲身体会过一次,直到醒来之后,被洞穿的火种还隐隐作痛。
哨兵询问他更多,迫使尤利西斯补全细节,天光亮起的时候,尤利西斯忽然喃道:“我怎么还活着?”
“你需要休息。”哨兵劝他,“你好好睡一觉,我替你向老师请假吧。”
“不。”尤利西斯一翻身坐了起来,“没那个必要,这只是场梦而已。”
刚开始,他还能够说服自己:“这就是一场梦。”
他仍然卓越,仍然优秀,每个圆桌骑士都对他交口称赞。
随着磨合期过去,尤利西斯对变形的理解已经更上一层楼,他成功解离了自己活性金属的一部分,依次旋转着升到了头顶,高兴的指给哨兵看:“你看,我可以操控它们变形,你想看什么。”
他使金属堆砌成领导模块的样子,又弥散成闪闪发光的星辰:“可大可小,压缩技术真了不起。”
“你已经掌握压缩技术了吗?”哨兵状若无意的问道,“但我觉得还欠缺一点东西。”
“是什么?”
“嗯...我说不好。”哨兵撑着下巴,“你或许可以再完善一下,别那么着急给老师们看,这会让你显得有点...”哨兵想了一下措辞,“自大?我觉得对于赛博坦骑士来说,自由变形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的吗?”尤利西斯遗憾的收回了脑后的圆晷,“抱歉,我没想到这一点,等我再找找它的更多功能吧,你说的对,它现在没什么用。”
“没事,对了。”哨兵想起了什么,“你最近还做噩梦吗?”
“最近倒是好一点啦...”
当晚,哨兵被惨叫声惊起,他向身侧看去,只看到了一张空荡荡的充电床。
半个循环时后,哨兵和他找来的老师们在花圃的一角处,看到了把自己一半身体埋在地里,还在用剑不停刨坑的尤利西斯,他的弟弟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名状之物,望着哨兵发出哀求:“别让它发现我。”
“让什么发现你?”
“我...我不能说。”
“你说出来我才能帮助你,你到底怎么了?”哨兵回头,见他们的老师一脸惊愕,他叹了口气,“我弟弟,他最近一直这样,我...我替他隐瞒不下去了,这次他跑出了房间,我怕他下次出什么意外...”
“我们也没见过这种情况。”监护人们简单交流了一会儿,露出凝重的表情,“恐怕得将其上报了。”
尤利西斯被带走了,一段时间后,他才重新回来,周身的磁场再度变得平静,可是光学镜底的恐惧却有增无减。
“你终于回来了。”哨兵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尤利西斯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后颈,在哨兵越发的关切之下,才低下头,给他看了脖子后的几个小洞:
“一个小手术,他们找不到病因,建议我去做这个,记忆探针...我...”尤利西斯嗫嚅了一下,“我说我感觉好多了。”
情况可能恰恰相反。
不过从此之后,尤利西斯再也不说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他与哨兵并肩躺在充电床上,哨兵成为了他唯一的倾听者,总在故事结束的最后轻轻去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和你在一起,我会保护你,我们会逃离死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你也觉得未来很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吗?”尤利西斯惶然的问,“我该怎么办,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兄弟。”哨兵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在尤利西斯控制不住去抓自己的鬓角的时候,才拉下了他的手,“你相信我吗?”
“我...我相信你。”尤利西斯的肩头被他的兄弟轻轻拍着,卡车努力去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一直在想,要是没你我该怎么办。”
“那就听我的话吧。”哨兵说,“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永远活下去。”
“永远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