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刻,他应该去信任他,他会去信任他,从谎言里挖掘真实,正如从平庸中找寻那些真正璀璨之物一样。
“这不会太容易,我也不是我的父亲。”
线束看向奥利安的光学镜,他稍加想象了一下百万年前,感天尊和奥利安.派克斯,这个注定不凡的图书管理员对视的时候,他的父亲曾从对方眼中看到的东西,一种很难形容的无力挽回感从他的芯中慢慢升起,奥利安真正信任的那个人,感天尊已经不在了,尤利西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这个事实总在被浇灌成铜墙铁壁之后,又在他的心中被巩固了一次。
“我会做我想做的。”
如果邪神会在五十年后携带着终结之日到来的话,那么他所希冀的和平又算的了什么呢?
当一个人选择不了他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至少能够抉择出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
他不希望奥利安永远作为奥利安死在报应号上,即便从利益上的角度来讲,作为十三使徒化生的擎天柱,在对抗邪神的战争中,也能够起到不小的助力。
所幸,只要不违背声波的原则,音板就会帮助他达成他想要做的,这大大降低了将奥利安偷渡出报应号的难度。
“跟我来。”
奥利安跟在报应号的军需官的身后,为了减少音板屏蔽摄像头的数量,线束选择了那些人迹罕至的捷径,这些道路有些已接近于半废弃状态,有如早已失去供给血液功能的毛细血管般,是连最多管闲事的扫地机器人都不会涉足的地方。
线束带着奥利安一路直插而过。
作为军需长兼后勤部部长多年,他熟悉报应号就像是熟悉一条独行几十年的小路一样,早已将每个积水坑的位置都牢记于心,奥利安弯着腰,茫然但忠诚的紧随在他的身后,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在舰内陆地桥的光芒闪烁之后,奥利安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型拱门之下。
这座完全由金属所塑的高耸圆弧装置位于四周密合的岩穴之中,继上一次建造于地球轨道上的太空桥被毁之后,霸天虎就转而将其深埋在地下,如果受红蜘蛛所迫,让线束作为那个泄密者的话,汽车人哪怕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个全然隐蔽的地方。
现在,地下的寂静被打破,太空桥前热闹非凡。
不久前,汽车人击败了看守的量产士兵,接管了这里,送杰克、阿尔茜和殃厄前往了赛博坦,而察觉到了异样的威震天亲自赶到,于此和领袖卫队展开了战斗,救护车和爵士不敌,就在威震天想要进一步迈步向太空桥内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威震天。”
威震天转过了头,他毫不意外的看着自己的老朋友穿过陆地桥的弧光,站立在自己的身后。
称呼的变化似乎已经决定了对方的一些态度,威震天并没有说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废话,而是向奥利安点了点头:“你来了,奥利安。”
“我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威震天,但是如果你的做法会威胁到他人的话,那我就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我知道,领袖,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再清楚不过。”
威震天挑眉一笑,猩红的光学镜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他直直的注视着奥利安派克斯,像是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去看那一辆固执如初的红蓝卡车,他的议员,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他曾经的确喜欢他,连钛师傅也承认过这份情感是正面又浓厚的:震天威喜欢奥利安,觉得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死人的名字已经消失在彼此的记忆里,更多的坟墓饱填他们的生活,久到愤怒和斗争成为唯一链接他们之间的纠葛,久到连震天尊这个名字都被本人遗忘殆尽,由自己的百万年前的友人脱口而出之后,威震天仍然要回忆良久,才慢慢从那个奥利安眼中的角色中脱离,承认了自己无法再度扮演那之前的自己。
“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四百万年的岁月并不漫长,就在自己又一次和领袖短兵相接,看着这位未完全恢复记忆,仅凭一腔孤勇,就敢和自己正面对抗的老朋友时,感天尊的话忽然从威震天的脑海中划过,那位神神叨叨,死也不得其所的家伙的话里的含义,他竟然猝然理解到了其中的一点含义——
...一些小而细微的征兆...很早之前就具有了它们的雏形...
奥利安.派克斯注定是擎天柱。
他居然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心怀的侥幸多么可笑,他杀死了那么多的赛博坦人,又有那么多的赛博坦人为他而死,早已不存在的所谓慈悲和宽容,他在这么好的彻底铲除擎天柱的时机,结果就这样施舍给了失忆的对方?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一无所知的死在这里吧,擎天柱。”
他错过奥利安之前在战斗中断掉的刀锋,直接伸出手,钳制住了对方的颈部缆线,用力将卡车举了起来,他们身后陆地桥的光芒都在收缩黯淡,威震天向奥利安的身后瞥去了一眼:“有人给你开了陆地桥。”
这句话是肯定句。
奥利安紧紧的抓住威震天的手,他的脸上因为气体的置换受阻而露出痛苦的神情,但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看来不想让你待在报应号的不只有汽车人,这就是领袖的人格魅力吗?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有人会愿意为你以身涉险,只为让你重新力挽狂澜。”
威震天的臂刃已经有小半截没入了奥利安的胸甲,蓝色的能量液顺着刀槽流淌而出,“不过到此为止了,都结束了,领袖。”
他的手腕正待用力,将全部的刀刃送入到对方火种舱,彻底熄灭这颗不屈火种的前一秒,太空桥的光芒猛地释放炸开。
通天彻地的蓝光之中,一并环绕着密密麻麻电弧的砍刀斧迎面向着威震天的面甲掷出,凌冽而精准,如果霸天虎的首领不想让自己的头雕被劈成两半的话,就不得不回身避开。
在杀死擎天柱和躲避致命攻击之间,威震天果断的松开了攥住对方颈部缆线的手,他后撤了一步,抬头看向太空桥,只见翻滚的云雾之中,殃厄的周身还环绕着掷出武器那一刻的凌厉气场,只是坦克已经收回了手,将场地让给了阿尔茜和杰克。
“你的战士来了。”威震天哼笑一声,“殃厄,阿尔...”
“...沙文主义大坦克?”
殃厄的名字唤醒了奥利安的记忆,他很自然的接了一句,几秒钟之后,他不得不扫视全场,以缓解在场所有人向他投来的目光。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大哥,当然没有。”
殃厄哈哈笑了一下,他低着头,从地面上拔起了自己的斧头,刃面和电光一并抬起的时候,大坦克脸上的微笑早已全无,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愠色,可是平白的,奥利安就有一种对方正在暗搓搓磨牙的错觉。
“之后有时间的话,大哥能和我分享一下这个称呼的由来,就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