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尤利西斯远未做到的事情。
末代的领袖孤身一人,直到死亡,可是音板涉入了这片洪流——哪怕他是最想留在岸上的那个人,但是当线束孤身一人站在水中的时候,他却走了过来,去拍他的肩膀,而后什么都没多说...
摄像头的位置是以杰克作为第一视角的。
线束看着屏幕中代表太空桥的蓝光退却,很快,阴云密闭的天穹取代了原本矿洞的石质,锈海似乎一路涌上了天空,在铁灰色的穹顶之下,数不尽的钢铁建筑呈现嶙峋之形,破败而残缺,好像是死去巨人支棱的肋骨。
更远处,以至于整颗星球都蒙在灰尘也无声的寂静里,死气沉沉。
“这里就是赛博坦吗?”
杰克的声音透过宇航服传来:“难以想象,我竟然站在另一颗星球上。”
“是的,赛博坦。”大坦克的声音从屏幕之外传来,而后是阿尔茜的,“我们曾经的故乡,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
在那最好的黄金时代,赛博坦的外殖地几乎远延伸出银河系的几百个星球,火种源之井分裂出焰点,穿过税务局,穿过六光游乐场,穿过神铸金字塔,最终落在中央大广场上,准备投向新的星球,人群喧哗而热烈,各形态各型号各功能的赛博坦人们站在一起,将街道变成欢乐的海洋...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赛博坦,唯有灰寂丛生。留在这里的东西几百万年前就死了,什么也不会例外。
乘着阿尔茜变形的摩托,杰克顺着擎天柱在最终决战前交给他的钥匙卡的指引,一路向着元祖大教堂的方向驶去,他们的路程中断还算是顺利,但是越接近铁堡,那种无形之中被人注视的感觉就越来越深,灰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吸,小而尖锐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们。
终于,在大教堂的门前,杰克下了摩托,准备步行进入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半空之中一跃而下,朝着殃厄胸前的汽车人标志扑去。
战士早有预料,直接抽出了砍刀斧,他没闪没避,转而一斧头扑向了这只机械昆虫的头颅。
“是霸天虎留在这里的哨兵,因为我们的到来被激活了。”大坦克说,他一只手抵住机械昆虫的下颚,在对方的挣扎中直接将对方举了起来,远远地丢到一边,但是对方很快张开背后的翼状飞行器,转而向阿尔茜飞袭而来。
“你先进去,杰克,由我们来对付他。”
杰克不再犹豫,攥着钥匙卡,一路向着已经半开的门洞里冲去,随着大门合拢,中庭的战斗景象也被室内的沉寂所取代,幽暗之中,只有钥匙卡亮起的光柱,遥遥的在岔路之中向着前方指去。
杰克跟随着光束的指引,走在小径般的廊道上,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一道拱门之后,随着机械交叠盘旋打开,数以百记的灯盏在同一时刻亮起,眼前一下子豁然开阔。
长长的悬桥向前延展,一路通向室心,两侧的墙壁向外凹陷而又一路朝上拱卫,于完美的弧度之中将不完满聚焦于一处,那正是头顶上包裹着大圆的圆形空洞,在恒星日的光辉照耀之下,天井之光会遥遥的垂迢而下。
而此刻,只有月卫的静谧,雪一样的白光照射在那面高高的,屏风一样竖起的墙壁前。
再向前,杰克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屏风前的东西。
那面屏风其实并不是屏风,而是一张高背椅的组成部分,在这张椅子上,静静的坐着什么类人型的轮廓,那是一位陌生的赛博坦人,虽然他的光学镜灰暗,头颅垂下,一动也不动,看上去已经死去太久了,但是在月光之下,仍难以掩盖那张神性斐然的面甲,他身上的珍珠白色涂装仿佛反射着室内的所有亮色,熠熠生辉。
杰克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在莫名的神性寂静的笼罩下微愣了几秒:“这是...”
与此同时,线束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坐在高背椅上的赛博坦人:“尤利西斯?”
他不是已经...
尤利西斯的确已经死去很久了。呈现在元祖大教堂中央的,不过是一面类似于雕像一样的躯壳,元老院需要他汇聚信仰,麻木大众,又不需要他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的,真实存在的人,所以距离他被秘密处刑后过去了很久,想要寻求普莱姆斯至上真理之道的迷途羔羊仍然可以拜谒领袖本人,从他的“口中”,听到元老院想说的话。
线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攥紧了拳头。
直到元老院解散,漫长的内战由赛博坦转移到宇宙,元祖大教堂彻底尘封下来,这尊躯壳才失去了他的价值,那时的擎天柱知道感天尊已经死亡的现实,却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选择带走对方,而是将感天尊留在了这里,与魔力神球一起,被岁月沉淀又保存。
直到今天。
杰克后退了一步,虽然知道这个陌生的赛博坦人已经死亡,但是还是忍不住在说了一声:“打扰了。”之后,才继续向前。
在悬桥的尽头,地面上的纹路呈现出和钥匙卡一样的图徽。
杰克将钥匙卡放置在地面上之后,它就自行延展而变形,很快如水一样融入到了地面之上。
莹蓝色的纹路开始涌动。
整个大穹就像是一颗被激活了的心脏一样,湛蓝的“血管”承载着光辉向着四面八方发散而去,它们在流淌的途中形成了千种变化,万般的姿态,轻微的挪移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四周在微微震动,高背椅连带着领袖的死躯开始向前推动,在他们的身后,那一扇且唯一的门正在缓缓的升起,带动着内里地核一样的浑圆,慢慢地向上辐射出无限光辉...
“你是谁?”
就在杰克为辐射万物中旋转的巨型圆球而感到心神俱震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它虽然不算太年轻,但是很有一种沉稳的磁性,颇带着一种高位者无形中垂下的慈爱与懈怠,见人类一惊,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这声音也略有些诧异:
“呃,所以你是谁?我的小卡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