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刚邀请过我,就另觅他人的议员阁下吗?”
尤利西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了红蜘蛛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只邀请了你,小红。”议员阁下在啰嗦调侃的目光下,连忙解释道,“也没再去邀请其他人,天尊在上!”
红蜘蛛也没再这一点上继续纠缠,“好吧,也许我至少该信一下普莱姆斯。”他说,“不过你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干什么?我既没有同意你的舞会邀请,也不是你的临时伴侣,说到底,坐在这张桌子上之前,我们就只是朋友,我的议员先生。”
虽然措辞并不客气,但是红蜘蛛却表现得放松而懈怠。
他飞行者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眼神并没有汇聚在某一处,而是平等的散落在尤利西斯的周围,这让他的神情里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醉意——但偏偏他看上去又是神智清醒的。
尤利西斯握着杯子的手掌张合了一下,小红的话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一面他的确承认小红指出的那两点是事实,他们既不是伴侣,也仍不是舞伴,而另一种声音蜷缩在他的身体里,小声的劝解道:‘只是朋友也可以了。’
“我...我们的确是朋友,小红。”
酒吧四周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的嘈杂,尤利西斯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低着头,与倒映在气泡水中的自己短暂的对视了一下,像是短暂而快速的正视了一眼自己的内心。
“但我觉得你很好,小红。”
他放轻了一点声音:“你真的很好。”
那是在一场高级宴会上,宴会举办的时间,具体的地点他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唯一记得的只有玻璃花房里的一角塞星郁金香,它生长的很茂盛,穿透了视野的阻碍,将花萼接通上了天空上散发着浅淡光芒的月卫。
这样安静的夜晚适合静坐,适合在天台上观星,而尤利西斯早在很久之前就放弃了夜游的习惯,他无法让隐秘的小巷里再无压抑的哭声,他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哭声只会更令他感到悲哀。
他不是一个好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坏人,没有什么坚定的意志,也没有成为伟大人物与领袖的潜质,他对他人无益,对自己也无益,仅仅是个无害的,连人格蜱*都不会感兴趣的,无害的人。
所有人都习惯于将我看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透过正在缓慢枯萎的郁金香丛,坐在角落里的议员阁下与涂装鲜艳的飞行者对视,茫然的神情撞入对方理所当然的倨傲里,窗外的晨曦正升起于历代沉默的锈海之上,他们短暂对视,或许是对视了良久,直到尤利西斯终于确认了,对方光镜里映出的的确是自己的模样。
“在看什么,白卡车?”
你在看什么呢?
“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能看到我呢?
所有人都习惯于将我看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我的想法,我的感情,我的存在,早已与沉默无异。
但却有人将我从中剥离了出来,作为一个倒映在他眼中的独立个体。
重现于世。
剔透的玻璃朦胧了酒吧里斑斓的光芒,又一阵欢呼声袭来,是爵士到了,能歌善舞的乐者拎着他那把炫酷的电吉他,一跃站到中间空出的圆台上,他的手指快速拨弦,音律像是铺天盖地的雨点一样迎面而下,这几乎有点炫技的意味在了,但是没人在意,火热的气氛已经开始将在场的人都包裹起来。
于是议员阁下也融入到了开始舞动的人群中,只是议员阁下还是坐在座位上,凝视着同样看着他的红蜘蛛。
气氛并没有因彼此的对视而变得暧昧,红蜘蛛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大白卡车,看着因为没有等到自己任何回答而数次预言又止的议员阁下,突兀微笑了一下。
很快,微笑就演变成了大笑,红蜘蛛笑的开怀,丝毫不顾对面之人的讶然,他提起脚步,站了起来,猛地凑到了尤利西斯的面甲前,毫不留情的注视着他的脸。
单凭外表上来讲,尤利西斯比他更像是一个被神眷顾之人,而这样一个被神眷顾的人正等待着你的眷顾,因你的言行举止而被牵动情绪,红蜘蛛除了感觉乐趣横生之外,几乎是要有点可怜他了。
“要跳舞吗?”飞行者问。
此刻,前奏已过,爵士的手在吉他弦上弹奏出虚影,高昂的曲调震慑着每一个听众的音频接收器,灯光在乱颤,灯光在跳动,这狂乱是有节奏的,是伴随着火种的跳动声打着骄矜的节拍,催促着听众快些站起来,无形的力量已经充盈进你的体内。
“Tell me I’m out of my dreams.(告诉我我已脱离幻梦)”
尤利西斯看向红蜘蛛伸给他的手,小红的态度不明,他今晚语无伦次,不知所言,一切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场表白的标准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