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皆空,其中定有因果。
李昀离此人,虽是个唯物主义者,但也讲究宁信其有。
更何况穿书一事本就玄妙,她作为陷入这个时空的外来者,身上会发生什么也未可预料。
她开始寻找规律。
于是在无边的黑暗中盘腿坐下。
梦里唯一遇见的一个面容清晰的人,是云初。
这个想法一出,竟如顿悟一般,灵光一闪!
她突然再次闻到了纸张燃烧的味道。
李昀离睁开眼!
窗户被风吹开,有夜雨落,锦衣单薄。
她打了个寒战。
“云初?”
她四下张望,屋内陈设依旧,唯独不见云初。
香炉生烟,味道并不好闻。
李昀离起身打开了香炉,炉内燃着一张刚点燃不久的信纸。
*
宏萃楼二楼。
伙计将人带到门口,并未开门,适时退下。
竟然要在一天之内见同一个人两次。
云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门。
“密探来报,说公良先生已经出城,没想到竟是一招声东击西。”
云初身形颀长,一边推门,一边开口道。
门内仅一桌二椅,一面屏风。
公良冲坐在桌前,起身向他行了魏礼。
“三殿下,久违。”
云初进门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并不寒暄,直接坐下。
“左相大人知道我此刻身份尴尬,时间不多,有话直说。”
“在下三年前便不是左相了。”
“我两年前便也不再是三皇子了。”
撇清关系的一句话难免拉远距离,云初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戒备。
公良冲缓和地笑了笑,道:“我知您现在日子并不如意,但还是想在此时见见您,沈将军入楚国京城,想必您已经见过他了。”
云初吐了一口气:“见过。”
他说的是魏军将军府的少将军,本名沈桓,家中排行第四,如今化名阿肆。
公良冲颔首,伸手倾倒酒壶,将酒倒了满杯,推向云初:“魏地的桑露白,您尝尝。”
故人带着家乡的酒,本该是话离愁。
然而云初看着公良冲,并没有伸手接酒。
“公良先生话里有话?”
公良冲歉意笑笑:“饮了这杯酒,在下与您道别,此后山高水长,您要做的事情,请恕在下不会帮您。”
云初眉心一皱。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眼下,这人竟然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走上复仇的路,因而此刻特地来划清界限的?
他冷淡地笑笑:“所以公良先生先是问了我是否已经见过阿肆,便是在确认我一定会向楚国复仇?”
“曾经我虽与殿下少有接触,但魏帝刚烈,其父如此,想必您也不会无缘无故委身于敌国的长公主。”
言外之意,云初必定是在卧薪尝胆,意图卷土重来。
“那如果公良先生猜错了呢?”云初看着他。
“正如我也没有想到,你如今上山为匪,还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他笑得很讽刺。“难道说是因为公良先生,就喜欢屈居第二?”
这话是嘲讽,当年的魏国朝堂,公良冲在朝臣中处处被右相郑思言压过一头,所以先前在魏国的时候,没人敢在公良冲面前提起“第二”这个名号。
不过如今的公良冲听了这话,却不甚在意,只道:“郑思言迂腐不堪,这两年私下为您训练了不少的死士,只是其人古板,殿下若是真要走这条路,难免会受制于他,他可不好相与。”
忠告,但也同样是嘲讽。
云初笑了一声。
他有他自己与生俱来的傲气,更何况复仇这件事,他上一世便没有要眼前这人的帮助。
“大可放心,我会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不需要公良先生操心,也请您,不必自作多情。”
公良冲扬唇笑道:“可惜,我并不希望魏国死灰复燃。”
云初眉心一皱,不免问道:“为何?”
“天下兴亡纷争,百姓皆苦,为一己私欲以致生灵涂炭,不义也。”公良冲捻着自己的酒杯,将它慢慢转了一转。
他像是知道自己劝服不了眼前的人一般,语气突然遍生凉意,“三殿下,若您当年死在楚国天牢,也不失为一个归宿。”
话音未落,云初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响,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宏萃楼的伙计竟没有任何示警!
凉风倒灌,寒冷忽至!
云初一个哆嗦回头。
门口,两个护卫在前,李昀离立于正门,正看着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殿……下?”
云初刚想解释,可谁料身前的公良冲竟突然起身,冲云初喊道:“三殿下!复国之路艰辛,既然已经如此,您不必留在她身边伪装了!您和老臣一块儿走!”
云初遍体生寒,头一寸一寸地扭回去,瞪着他,眼中满是震惊。
方才还不是这个说法,这老贼竟然会在此刻捅他一刀?!
可当下,竟难以自辩!
门外,李昀离持墨玉令,从京城带来的皇家暗卫已经全部到位。
她垂眸,目光轻轻扫过云初,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