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云初在长公主府和永成侯府中间的连线处画了个叉,接着道,“布局的人便会阻碍天听,要么让陛下以为殿下您手中有足够的兵力自保。要么,让殿下您犯下大错;这样一来,雍州之行便是将功折过,不能得到助力。”
“孤居于京城两年,与父王在北境的将士们都快断了联系,哪里来的自保兵力?”
“重点不在于事实如何,而是在宫中的陛下如何看。”云初指了指纸上北方,“况且,殿下不是刚刚收到了军中信鸽的消息吗?”
军中信鸽是李昀离刚编的,她知道雍州天灾的消息当然是因为原书所言。
方才是刻意套他的话,却不想云初反其道行之,真的就着她胡说的事分析了下去。
“你说得对,可兵力虚实终究难以造假,恐怕还是让我犯错来得更简单些。”
“是,毕竟殿下这两年的名声在外。”
云初笔尖回收,在长公主府的位置画了一道线。
李昀离笑了:“你确定要编排孤?”
“奴失言。”
“无碍,继续说。”
“有许多事情可能是过去发生的,可能是别人造成的,也可能根本与殿下无关。但殿下在外有个放肆之名,便有了一个易被泼脏水的低洼处,无论是大罪还是小错,终究无法千日防贼。”
“若是孤在这段时间行事完美并未犯错?”
“殿下您似乎一向喜欢掌握主动权?”
云初停笔,看她。
李昀离摇头笑道:“你似乎很聪明。”
“若殿下并未犯错,雍州有难,殿下率先得知后即刻奏请赈灾,此乃万民表率,但仍有一事需要周全。”
他提笔写字,龙飞凤舞:民意。
舆论场上要收放得宜,做了好事需得宣扬,做了坏事需压冷处理,身为上位者,对百姓须保有好的形象。
这个道理,什么时代都如是。
李昀离撑着脑袋,看着他写下的字。
笔锋秀丽,点折勾划运力劲道,确实是好字。
很漂亮,像他人一样。
“若是你以前愿意同孤说这些,就该让你当府上的智囊,省得将这一手书道浪费在了抄写经书上。”
他愿意与她分析局势,李昀离很满意,至少他分析的很对,与她所掌握的消息相吻合。
至少此刻,她不怎么想怀疑他有二心。
云初清浅一笑,看着纸上的字,竟忆起旧事。
“是啊,也是许久许久,没有同殿下分析过形势了。”
嗯?
李昀离看他。
从前他竟然也同原主像这样分析过局势吗?
她不方便问,只点点头。
“方才你说,希望孤终始如一,只为你一人停留?”
突然提起刚才的话,云初像是突然醒转,转向李昀离跪直身一礼:“方才是奴失言,殿下勿放在心上。”
“若我放在心上了呢?”
李昀离没有再自称“孤”,语气也很认真。
云初愕然抬头,看着她。
李昀离坐起身,道:“以后,不用再自称奴了,楚国礼法在上,长公主的侍君也算得上是府上的主子。”
“奴……”云初卡壳了,见李昀离盯着他,才转了话,“我……知道了。”
他迟钝的模样实在有些生动,完全不像是装的。
李昀离有些乐。
这看起来,才真的像是还没来得及黑化完全,就被往回拉了一把的样子。
不容易啊,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点进展。
“不早了。”
李昀离道。
云初很明显地又迟疑了一下:“我,伺候殿下安歇?”
李昀离指了指身后。
云初望过去,长公主的床榻上已经放好了两床被子。
李昀离看着他有些呆的样子扬唇无声笑笑。
早前芷兰进来整理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怕她夜里冷才多加了被子,不想竟然是为了侍君准备的。
看侍君今日这一身衣服,多半也是芷兰安排的。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前途了。
“我……”
云初等着李昀离说话。
就算她现在不想碰他,他也完全可以接受,只要别把他赶出去。
“睡觉吧,明日给孤写一份字帖,你的字好看。”
李昀离站起来。
“是。”
云初亦步亦趋,跟着她爬上了床。
躺下后望着床帐上的团花发呆。
这么大一张床,却只能睡两个被窝,实在让人不服。
可一转头,李昀离竟然已经把自己裹好,舒舒服服地躺下,呼吸变得匀长起来。
年纪轻轻的,怎么倒头就睡。
云初翻了个身,就着月光安静地看她的侧脸。
李昀离睡容平和,安稳沉静。
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