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离没看他,面向正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来人!”
门口杵着的两个侍卫把刑杖一拎,心道今夜侍君果然又逃不过这顿板子,这才进去不到一刻钟。
二人颇有气势地撞开门,嘭地冒了头,齐声喝:“在!”
“殿下……”
云初立刻小声在背后轻唤了一声,像是被吓到了,声音怯怯跟个猫似的。
李昀离也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看了看两个侍卫,强行忽视了两个侍卫的冒犯:“让芷兰再送一床被褥进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看不清情势。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勾着头往里面望了望。
云初正靠在床榻上,掀起眼帘懒懒看了侍卫一眼。
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冷厉,如刀一般回击了侍卫的猎奇目光,与方才怯生生唤人的那个判若两人。
侍卫打了个冷颤,立刻低头。
只感觉要变天了。
二人应了一声是,手忙脚乱地带上门,扛起自己的家伙什儿一溜烟撤了。
不消片刻,芷兰便带着崖香和降香两个婢子,抱着新的被褥敲了门。
她还以为殿下和侍君今夜闹得太凶弄脏了被褥才要换新的,送到门口本想进来帮忙铺,可门刚开了个缝儿,李昀离就伸手把被褥抱进去了。
见长公主殿下明显情意正浓不愿被打扰,洞悉主子心事的芷兰出来时将一院子的值夜侍卫婢子都赶了远去。
于是,殿下今夜临幸侍君,侍君不仅没受罚,殿下还遣散一院子人的事儿,不到半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长公主府。
阖府上下都在猜测,侍君这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唯一郁闷的只有侍君本人。
云初坐在床边,见李昀离抱着被子往寝殿走过来,竟是真打算要跟他分被而眠的架势,不由得从心底泛起一阵阵不解。
对她明显兴致不高的态度感到疑惑,继而变成隐隐的气愤。
这女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难道说,她今日真对自己有了什么怀疑?
可是不应该啊,此时此刻的自己确实干干净净手无寸铁啊,且他今日之前并不知道阿肆会来,白日也没和他有任何多余交流啊。
况且这女人一向不藏事儿,若是真怀疑自己,早该找自己麻烦了,怎么可能还要自己侍寝?
云初皱眉,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多心了。
那这女人今晚到底是为什么!
他都穿成这样了,为什么她竟是这个反应?
李昀离余光注意到云初皱着眉,身体僵硬,俨然是一只应激的猫。
她心道果然,他一定是十分抗拒的侍寝的。
于是放轻了开口的语气,宽慰道:
“孤今日乏得很,没别的意思,陪孤好好补一觉吧。”
说罢伸手便抖开了锦被,拍了拍柔软的绸缎被面,往宽大的床里一送。
李昀离的这张床很大,她放被子的时候便也下意识加了点力气,锦被轻,于是便像是被扔出去的一样,团在了床榻里散成一堆。
云初的目光落在被“扔”出去的被子上,明白了,这肯定是分给自己的被子。
好啊,好得很。
连被窝也不让他睡同一个了!
他倒要看看,这人今夜是想欲擒故纵,还是真清了心寡了欲!
云初利落地往里钻进最里侧,抻开被子,尽可能地躺得离李昀离的被子远一点,平躺望天,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李昀离看在眼里,只觉得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楚河汉界分明的模样,侍君果然对自己厌恶至极!
她不再说什么,转身熄了蜡烛。
眼前黑下去,云初瞪大了眼睛。
没……没动作吗?
黑暗中放大了五感,他听见李昀离熄灯后坐上了床榻。
然后,然后大约是躺下了吗?平躺的还是侧躺的?面朝哪边的?
这床实在是有些宽,感觉离她好远啊。
耳边安静下来。
云初等了很久,他敢打赌这女人一定有下一步动作!要么是在玩什么新的趣味,要么就是故意冷落寻自己错处,总之不可能这么算了!
可夜渐入深,只听到了身边一道均匀绵长的呼吸。
安静又沉稳,令人心无旁骛。
云初翻个身,在黑暗中仔细打量着李昀离躺下的位置,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烦躁不安地躺回去,又掀开被子坐起来。
夜幕四合,四下静谧。
朦胧中他伸出手,想摸一摸这张熟悉的脸,或者被子下这具更加熟悉的身体。
这女人,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狠心啊。
但是失去了一切倚仗,家破人亡只徒留这具美丽躯壳留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是真的听话。
他很喜欢她被自己按住腰肢时,眼中布满恐惧情绪的模样,也很喜欢她不得不屈从时求饶的表情,以及因为窘迫而泛红的脸蛋。
这些都让他着迷。
不过,此时此刻她身为大楚国长公主,这骄矜尊贵的模样,也还不错。
像一朵必将被风摧折的高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