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他霍然明白一切。
此刻在萧宅之中,能帮助他的,唯有容清洛。
容清洛射击的能力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她有这个水平。
晏行铮唇角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微笑。
他脚下的石板路与这一面墙,笼罩在路灯的光亮之下。
透过花窗却只能隐约瞧见园内扶疏翠竹。
大片的竹林与林后假山之上的小亭被暗夜的黑影包裹。
那片朦胧的暗色里,晏行铮什么也看不清。
可莫名地,晏行铮能感觉到,容清洛就在竹林之后,就在飞檐之下。
隔着混沌的月色,与他遥遥相望。
她仿佛李白诗中描写的刺客一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是他可以绝对信任、可以托付后背的存在。
晏行铮抬起右手,注视着那个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脑海中思绪纷飞,一切也只不过发生在弹指之间。
清冷注视着世间万物的那轮皎洁明月,照耀着此间一切,明晰着那无人知晓的怦然心动。
晏行铮没再浪费时间,重新将地上之人背起,转身继续往萧宅的侧门方向奔去。
望着晏行铮的背影,容清洛擦掉额头上滴落的汗珠。
还好,她反应不算慢,终于将这藏獒射杀。
然而险境还未结束,危机还未彻底解除。
几乎是晏行铮消失于她视线中的下一刻,便有一群人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追踪晏行铮的保镖们将至。
容清洛没有分毫犹豫,猛地抬腕,持着手枪对准与晏行铮逃跑路线截然相反的方向,扣动扳机。
几盏路灯应声而灭,半条路瞬间昏暗下来。
一个人硬是演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恰在此时,许多保镖来到这个岔路口,听到那昏暗路面传来的响动,便纷纷朝那个远离晏行铮的方向追去。
容清洛松下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手抖得厉害。
她扶住旁边的柱子,低头缓了一会儿。
擂鼓一般的心跳慢慢平息。
容清洛释然而笑。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晏行铮,你一定要平安。
趁着夜色,容清洛因为能听见对讲机里的各种命令,得以避开多队保镖,顺利逃出后院,把枪和对讲机放回那昏迷的保镖身上,然后潜回宴客厅,在卫生间整理好仪容,回到林裕身边。
*** ***
许是因快速奔跑有些颠簸,晏行铮背着的人醒来。
发觉背上动静,晏行铮一边狂奔,一边轻声宽慰他:“你放心,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那人只是沉默。
平叔的人控制住守在萧宅侧门的保镖们,成功接应晏行铮和其所救之人。
二人刚坐进后排,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
被救的那人认出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人是他的同伴,这才相信晏行铮和他是一边的人。
那人沙哑虚弱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他先是说了一长串地址,然后才道:“能把萧家扳倒的材料,我藏在那里。我早就撑不住了,现在还能喘气,无非就是想把这个消息传出来。如今我是真的支撑不住了,你们一定要去把材料取回,交上去,萧家必倒。”
然后他看向晏行铮:“没想到林裕身边的铮哥竟然是我们的人。谢谢你救了我。”
说罢,这人便在晏行铮怀里断了气。
晏行铮轻柔地为怀中人阖上双眸。
路灯透过车窗,照亮他眼角一抹晶莹泪珠。
是谁,在为谁,悲伤。
晏行铮降下窗户,清风吹拂进车内,搅动闭塞的悲恸。
没能留下姓名的人,便由这寒夜春风相送吧。
*** ***
这晚,在萧宅的暗处,经历着足够惊心动魄的逃亡与追捕。
宴饮却丝毫未被打断。
宴会结束,林裕带着容清洛早早离开。
二人回到林裕的别墅时,晏行铮已经在那里等候林裕多时。
林裕:“东西拿到了?”
晏行铮:“是,拿到了。”
林裕和晏行铮在书房聊到很晚。
容清洛因为临时有通告要赶,第二天上午需要坐飞机离开宁川市,去外省录节目,所以给林裕发过信息之后,便在林裕司机的护送下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连夜收拾行李。
待林裕的人走后,容清洛收拾好行李,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
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晚上虽在林裕那里碰见了晏行铮,却只是匆匆一眼,瞧不出来他到底受伤没有,也不知道林裕会不会怀疑他。
容清洛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出现与晏行铮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
林裕走在前面,没有看见。
但是她一直默默注意着晏行铮,她看得很清楚,没有错过他低头的一刹那,在表面不羁的神情下,深藏着的一抹浓重的悲伤。
容清洛从没见过晏行铮这样。
他离开萧宅之后,看来是又发生了什么。
容清洛最终还是从床上坐起来,换好衣服,戴上墨镜和口罩,绕过楼外的盯梢,从车库开出一辆并未在她名下的车。
这是由她出钱,让吴焕晗替她买的车,林裕并不知道。
恰好可以用于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