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常就素爱吃饼听戏。不过今日好生奇怪,这天还见早着呢,怎的戏班子就不唱了?”
姚越正准备走,这时却无端抬首看了眼戏楼。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他居然在平常那座唱戏的香楼上,瞧见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裴氏三公子,裴玄忌!
裴玄忌一身黑衣猎猎,修长的身影就那般极是随意地斜倚在栏上,他好像盯梢姚越许久了,瞧见姚越终于看见他,方才轻勾薄唇,同姚越点了点头。
这…这裴三上次不是在信中说,军中事务繁多,他至少还须到下月初才能入京吗?怎…怎现在就竟到了?
姚越跟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溜圆,反应过来后,揣着那两块饼,拔腿就要往人堆里跑。
“快看!快看!又有将军来了!”
挤在街边的人堆中忽而爆发出阵阵喝彩,原是又有外地州府来的将军正骑着高头大马,在亲卫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穿街而过,惹得百姓们纷纷围观叫好。
这同样都是入京述职的将军,官阶许还不一定有裴玄忌高,可人家就是器宇轩昂,煞有介事的,反观那裴玄忌,穿了一身黑衣劲装,出街在外连个人都不带,白日里躲在香楼跟鬼一样,不知作甚,瞧着不似什么正经将军,倒更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泼子无赖!
姚越正暗自叫苦,就被人三两步轻巧追上,紧接着,只觉双肩一疼,再回首时,裴玄忌的一张脸已近在咫尺。
“还敢逃?”
裴玄忌扫视向他,目光犀锐。
裴家的这位三公子长相不俗,面部线条利落刚劲,还生了双好看的桃花眼,本应是天生含情温柔的才是,但偏这裴玄忌的眼头是微微吊梢起来的,于是这双内勾外翘的眼型在不笑时,便毫无柔情可言,全是凌厉诮然,看向人时,瞳光闪烁,仿佛是要将人给生吞了一般。
偏性子又较真难缠,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姚越从前在军中时,就最怕他。
裴家大公子和二小姐加起来,都没有这位裴三难缠。
“问你话呢,小大夫,你见了我跑什么啊?难不成,是又瞒着我父将做什么亏心事了?”
裴玄忌年岁不大,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可声腔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老成,此刻他明明是笑着问话的,可压迫感却依旧极重。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能瞒得过他的事。
姚越心虚地抹了把汗,干笑两声道,“哪能呢?”
裴玄忌自然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一路揪住姚越的衣领。
这人天生神力,姚越哪怕年长他几岁,在他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直至把姚越带离人群之后,裴玄忌方才正色下来,“宫里出了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裴玄忌所说之事,自是那康妃小产一事。康妃腹中怀着的,毕竟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子嗣,如今小产,闹得满城风雨,想来他应是进宫面圣时听说这件事了。
姚越赶紧反驳,“不是,不是我做的,嫌犯是个太监,正在受审呢!”
“太监?”
裴玄忌眉头一皱,并不相信,“什么太监活腻了,敢谋害后妃皇嗣啊?怕是得了谁的好处授意罢。你,给我说实话!”
裴玄忌并不认得云知年。
虽其父裴千峰早年间同云氏兄弟皆属川建王旧部,但裴千峰倒戈江氏倒戈得早,同云氏交集不深,方才能在川建王兵败之后收归其所剩兵马,盘踞陇西,成个雄霸一方兵权在握的节度使。
俨然已成新患。
自是同一心效忠川建王的云氏不熟。
眼看裴玄忌不问个清楚是不打算罢休了,姚越眼珠滚动,只好说了些他知道的事情。
“真不是我做的,我在太后命令太医署煎的药中,发现了能让人有假孕症状的槡毒药渣。”
“所以,那康妃根本就没有怀孕!”
“至于让她以为自己滑胎,许是…许是钟后故意为之的,目的是什么,我就全然不知道了。”
当然,姚越对自己刻意隐瞒真相,以此来在江寒祁面前表忠心讨好君主的事秘而不宣。
他不知裴玄忌有没有信他。
总之,裴玄忌沉思片刻后终于松开他,但之后,又指着他胸前揣着烧饼鼓起来的衣兜道。
“藏的什么东西?”
“烧,烧饼…”
姚越规规矩矩地将两块烧饼取出递过去。
“要尝尝吗…”
裴玄忌接过烧饼,吃掉一块。
结果,云公公要细声细气吃上好一会儿的饼,三下两口就被裴玄忌这小煞星给吃了个精光。
还剩下的一块…
裴玄忌十分好心地,随手赏给了一个路过两人的可怜乞儿。
姚越心里暗骂,面上却还要陪着笑脸。
“谢了!正好充饥了!对了,你方才是准备去哪儿?看方向,不是回宫的路啊?”
“去,去刑部大牢探望一个故人。”
姚越看了眼裴玄忌,“裴三公子,你要一起吗?”
裴玄忌目的既达,思及那个正被他丢在驿馆的熊孩子江旋安,便快行几步,同姚越拉下距离。
几个闪身间,便已钻入了人群。
只远远抛来一句话。
“不去。”
“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