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官差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决定。
“行,你可以跟上,我跟其他兄弟们都通通气。不过切记要安分,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我们哥俩可兜不住。”那解差终于松了口,又道,“你那包裹再给我查查。”
“多谢二位大哥通融了。”谢枝连连道谢,把那包裹递了过去。
那解差伸手翻检了几下,里面不过就只有些衣物,一张地图,还有绷带和几个……他抓起一个药瓶,打开塞子看了看,又问了问,狐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些补药罢了。”谢枝从他手里把药瓶拿了过来,倒出一粒便吞了下去,“您瞧,什么事都没有。”
那解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面色如常,总算是把那包裹还了回去:“行,那你便跟着吧。”
“多谢差大哥了!”谢枝把包裹抱在怀中,总算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她去看李承玉,却见他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只是身上带伤,步履维艰,并没有走出多远。
谢枝将马留在了原处,左右唐寻他们跟在后头,自会处置,然后忐忑地跟了上去。
大抵是因着谢枝这个“财主”在,两个解差不再如之前那般动不动挥鞭子抽人了,只是时不时厉声呵斥几句。
谢枝默默地跟着,见李承玉始终不回头看自己,惟能听到走路时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承玉……”她忐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唤他名字。
李承玉像是没听到。谢枝那颗见了他既是欢喜又是酸楚的心渐渐沉下去,思忖着再开口时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前头一阵喧嚷。
只见一个女人歪歪扭扭地跑了过来,姿势有些诡异,一张干瘦枯黄的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她跑到李承玉面前,目光在谢枝身上扭了几圈,然后双眼晶亮地抓着李承玉的手臂,问:“阿玦,她是谁呀?是不是府里新来的小丫头?”
阿玦?谢枝一愣,看着女人那张有几分眼熟的脸,终于想起来她是谁——那是被锁在相府后宅里痴傻的二娘。
谢枝看到李承玉的身形短暂地凝滞了一下,可霎时一道鞭子带着残影便狠狠地抽在二娘身上。
解差迸着唾沫星子怒骂道:“疯婆娘又他娘的给老子乱跑!贱骨头欠抽!”
那鞭子一道道落下,二娘慌乱躲闪,但皮肉上还是绽开一道道血痕,只把她疼得哇哇乱叫。只是走在前头的犯人们早已对这样的打骂习以为常了,只是感同身受般瑟缩了几下,仍旧如行尸走肉般走动着,并无人回头。
谢枝忙上去把她抱在怀里,朝解差赔笑脸:“差大哥差大哥,她是傻了的人,您何必跟她计较呢?我帮您看着她。”
解差咂吧了几下嘴,想要发作,可又顾忌着谢枝给的银两,只好摆出难看的脸色道:“你之前给的银两,咱哥们愿意通融一回就够给面子了。你难不成要见一个护一个,那咱们这押送的活儿还干不干了?”
谢枝被他噎了回来,只好道:“实在对不住,只是我看她神智并非常人,也是可怜。差大哥就好心饶她一回吧,等到了凉州,我定不会忘了大哥你们的好处。”
解差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缩在谢枝怀里的二娘,道:“娘的,行,算你运气好,碰上个好心的财神了。”
看解差终于放过,谢枝摸了摸二娘蓬草般枯烂的头发,哄孩子似的抚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二娘抽动了几下鼻子,伸手朝着解差的方向戳了几下,小声嘀咕:“坏人,坏人。”转而又柔情地摸着谢枝的肩膀:“好人,好人。”
谢枝不由得失笑。她还记得当初误将二娘从院子放出来的场景,那时二娘险些将她掐死,如今她虽还是疯疯癫癫的情状,但性情却已缓和了许多。
谢枝刚把二娘松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其实你又何必再过来?”
谢枝回首,便撞上李承玉那双平静中隐着哀恸的眼。自己有多久未曾听过他说话了呢?这些时日的分离,磋磨,所有的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在这一望中,仿佛都渐渐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