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在又一次检查完伤口后,博叔动作小心地给她的手换上新的绷带,口吻虽然担心,但也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怒意:“你的伤口前几天痂都结好了,怎么又烂了?”
季鱼书看出他生气了,本想劝他别吓着了谢枝,但一想谢枝的伤口总是这么反反复复的也不是个事,于是掉转口风:“大小姐,虽然……之前我们确实做了对你不利的事,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再害你的。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们说说,咱们一起计较计较。”
谢枝满腹心事地虚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像是思虑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博叔,我想知道……大公子最近如何?”
博叔在怔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大公子”是谁,一瞬间忧虑和愤怒像两条湍急的支流冲撞到一起,掀起他情绪的浪涌。可他正要发作的时候,忽觉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是季鱼书。
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差点忘了,大小姐嫁进相府一事,他虽然并未参与,但也默认了。那时他从未见过大小姐,是以并未在意,但当他渐渐发觉大小姐的性子其实与都督相类后,那颗漠然的心就开始逐渐瓦解。
他是没有资格去指责她的。
他暗叹一声,再开口时面容已和蔼了许多:“相府的大公子……我近来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想必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大小姐若关切,我遣人去打听便是。”
“噢,不麻烦不麻烦。”谢枝犹豫了一下,“我……我想给大公子传一封信,只是我现在不良于行,不知可否请博叔代劳。”
博叔的双眼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大小姐,我必须要说,边饷案纵然看似与李渡无关,但我是经历当年之事的人。他向来与都督过不去,何况他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更别说那训练私军的所在就在他管家的老家,此事绝不会和他毫无干系。你要传信,就是打草惊蛇,让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大公子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人。”
“不论他是哪般人,都不会改变他是李渡的儿子这件事。为人子者,难道会眼看着自己父亲走入死局吗?”
谢枝不由发起抖来,她攥紧了被子,犹如溺水者抓住一根木头:“可是大公子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牵连。他曾经救过我,如果我置身事外,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博叔嘴巴开合了几下,到底没说出话来。谢枝这话说的又何尝不是她自己?她也是被无辜牵连进这件事来的人,被父亲硬逼着嫁进了相府,险些毁了一生。
还好……还好那位大公子一直护佑着她,甚至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出了府。
博叔惊讶地发现自己生出一丝愧疚来。
正在他心内挣扎的时候,一直默默听着二人说话的季鱼书上前一步来,半蹲在谢枝面前,认真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是个能自己做主的大人了,是吗?”
谢枝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也已经想好了传信之后最坏的结果是吗?”
谢枝顿了一下,缓慢地摇了摇头:“你们说的最坏的结果,是不会发生的。大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我……我明白他,我懂他。”
季鱼书一时哑然,他被谢枝眼中的神采所震撼,这让他想起了从前在都督面前……
他并没有怔愣太久,而是一手按住博叔,一面朝着谢枝道:“好,那大小姐就把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吧,我一定会帮你带到的。”
谢枝双手相合,感激道:“谢谢你,季叔。”而后她又朝着不作声的博叔道:“也谢谢你,博叔。”
闻言,博叔紧绷的双肩松了几分,像昭示着他的妥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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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枝到底去哪儿了?”
府中池子的冰早就化尽了。李渡躺在一把藤椅上,双眼因过于和煦的阳光而微微眯着,双手握着一根鱼竿,只是半晌都没动静。
李承玉就坐在他身边,两手空空,支着脑袋,只是专注地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漫不经心地回道:“自是回江南老家去了。”
“我早就派人去查过,她根本就没回去。”李渡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事,如今谢临渊整日与我作对?”
“谢临渊本就别有用心,即便没有这事,他迟早也会反咬一口的。”
“可也不该在这时候。”李渡眉心出现几道细微的褶皱,“我苦心为他铺路,扶他上位,是要他去和裴寒鸣斗,而不是成了条喂不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