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彧没有说话,谢枝却懂了他的意思,忙道:“陛下,这万万不可,万一我伤到了你……”
赵彧抿了抿唇,看起来像是不开心,说话比起往时更加低沉,谢枝需凑近了费力听才能听见:“我本想运功抵御,不料这迷烟反倒在我体内周转得更快。你收下剑,再把我的手绑起来,免得到时我误伤了你。”
“不行不行。”谢枝连连摆手,“万一我伤了陛下,那我可是死罪。”
赵彧道:“你伤不了我。”
谢枝犹豫了一下。她当然怕死,但是……一方面她自然是怕伤到龙体,但另一方面……她看了赵彧一眼——他那看似飘忽紊乱的神色下,仿佛有一种恒久的、可怕的冷静。她不该忘了赵彧是个可怕的人,他心机深沉,又多疑好杀,下手狠辣。更重要的是,自己曾是相府的人,即便是谢有乔的孙女,他也绝对会永远怀疑自己。
而自己方才和他一起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他一定会怀疑自己之后会不会向相府通风报信。在他面前,一定得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才是。
谢枝狠狠地提点了自己几句,忙道:“陛下,这真的使不得,我不敢有伤龙体。”
赵彧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受了迷烟的影响,眉眼之间有些郁躁之色。
谢枝忐忑地等了会儿,看赵彧不再说什么了,于是便恭恭敬敬地捧着那把剑轻轻地放到他身边,小心得连一丝声响都没弄出来。
她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开这九宫图的谜题,才能让两个人都安安稳稳地出去。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越来越糊涂了。周围的迷烟越来越浓,甚至连眼前的九宫图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上头的字都在自己眼前飘。
她一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几分,恍惚间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刹那间又是白光一闪,她几乎是出于求生本能地往边上一倒——只见剑光划过,一绺发丝在她因惊恐而圆睁的双眼前缓缓飘落。
谢枝心道不妙,但她不敢多想,刚要手脚并用地远离赵彧,却猛地被一只手抓住小腿给拖了回去,冷硬的地砖硌得她脊背一阵火辣辣的疼,但她此时根本没有余心去想这些,因为赵彧已经压在了她身上,双手高高地举起了亮白的剑身。谢枝看到他双瞳涣散,似是已经失去了神智,那剑尖仿佛闪过一丝白色的弧光。
“陛下!”她想要叫喊出声,却发现喉咙因为过度紧张而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白惨惨的剑身如降临的审判一般笔直而飞速地落下,谢枝下意识用还未被钳制的双手握住,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利器划破自己血肉的声音,简直像布匹被撕裂一般轻而易举。好在,或许是因为迷烟虽让赵彧失了神智,也让他卸去了不少力气,这螳臂当车般的抵抗竟也算成功了。
谢枝吞咽了一下,鼓动的喉咙碰到了剑尖。赵彧轻轻晃了晃脑袋,像是有片刻的清醒。她本该趁这时候逃开的,但一句话不知怎的,忽地钻进了她也愈发混沌的脑袋——
“这药很珍贵,好了记得还我。”
天哪,自己怎么一早没想到。如今细细想来,沈大夫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提醒自己。药,药去哪了?
谢枝百般慌乱之下,终于看到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就安静地躺在不远处,应该是刚才从赵彧身上滚落下来的。她双眼一亮,立马趁着赵彧尚且神思恍惚,双手一使力把长剑扔到一边,然后奋力从赵彧身下挣扎出来,扑到那个瓷瓶边上,拼命地往自己手上倒,果然看到一粒褐色小药丸落到了自己手心。
这让她在这般命悬一线的时候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刚要起身去找赵彧,却被人用胳膊肘卡在自己喉间,猛地压到那人胸前,几乎要把她脖子卡断。
谢枝感到自己的喉咙在如此巨大力量的压迫下,喉骨正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是赵彧。
黑暗从眼眶四周向中心蔓延,她在极度的痛楚下只能发出极轻微的呜咽声,双手使出仅剩的力气扒着那铜浇铁铸般的手臂,却如同蚍蜉撼树般无济于事,挣扎着的双腿似乎也已失去了力气。
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硌得她生疼——她想起来了,那是大公子送她的玉佩。对,她不能死在这里。李渡很可能牵涉进了谋反重案之中,她一定要出去提醒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