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禾张了张嘴,面色有些发红:“我,我设身处地想了想,换做是我,我也烦的。”
“那倒也是。”明煦认同地点点头,“算了不说这个了,省得一大早上晦气。”
她和唐禾打听了好多摆摊卖菜的细节,听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出摊是和爹娘一起去赶大集卖李子,还说他爹娘年年都是先摘枝头最高最甜的果子给他吃,其余的才挑出去卖。
明煦不禁由衷赞叹:“哇,你爹娘对你真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轻轻从鼻间叹出一口气。
唐禾问道:“怎么了?”
“嗯?”明煦抬眼看他,然后笑笑,“没事,就是不知道有爹娘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禾对自己有些懊恼,怎么好端端地非得提起这个来,却偏偏又笨嘴拙舌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只能小声问出一句:“那,你也是灵生之体?”
明煦摆摆手,称这东西稀罕着哪会这么多人都是,天界这么多年也不过只出了上任天帝兆邈、现任天帝宸景,以及青晏三个,自己原来只是青晏府中一盏琉璃灯中长燃了五千年的神火。
“青晏说,那天她看书高兴得过头,一道灵力猛地爆出来,直接就给我催化形了。”明煦摸着下巴,“我估摸着我现在爱看话本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之前没有意识的时候也看了那么久了不是?”
她反而安慰起唐禾来:“而且没有爹娘也不一定是什么坏处。世间有很多你爹娘那样的好爹娘,却也有不少不配为人父母的坏爹娘,我都替他们儿女感到倒霉,怎么就生在了这样的人家。所以没有父母虽不会享福,但也不会受气,无非是什么事都只能自己扛着,自己处理罢了。”
“但我不是这样的呀,”明煦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有人管有人问的!我有青晏,青晏对我天下第一好,我在她那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厉害,我想要什么她都有都给。啊当然了,她也会督促我读正经书练正经功法,那这不更和盼着儿女上进的爹娘一样了?”
“所以说!”在唐禾带着几分震惊的目光中,明煦自豪地宣布,“如果非要论起来,青晏就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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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不知自己已为人母的青晏从床上坐了起来。
半晌后她打开房门,一路穿过街上熙攘人群,向承安郡最高处——飞云山而去。
飞云山以陡峭闻名,宛如一柄巨大的利刃贯穿云霄,厚密的云雾常年笼罩着山顶,望之令人生畏。
历年间有众多登山者慕名而来想要将其征服于足下,却均在距离峰顶约百米之处败兴而归,只因自此处起的飞云山不仅已经开始云雾缭绕无法视物,岩壁更是平滑如镜毫无着力之处。
青晏站在山脚下抬头望望,随即没入茂密山林,很快便穿过那片凡人无法越过的厚重云雾来到了峰顶。
她稳稳盘坐在峰顶巨石之上,闭目凝神,将自己的灵识浸润于云雾之中,使其在承安郡的每个角落中游走。
果然如宸景所说,承安郡的气息十分复杂。
除却浓厚人气、及刚离世不久之人的幽冥魂气外,城内还弥漫着微弱的妖气,这些妖气犹如星点般散布在各处,在郊外则变得略有汇聚。然而魔气却是半点也无。
那些能被轻易探查到的妖气,应源于修行较浅、尚不会收敛自身妖气的小妖,这等小妖也大多没什么能力造成大的祸乱,承安郡百年来的诸多祸患、以及离世之人逐年增多这两件事应均与他们无关。
那么已经懂得收敛妖气的大妖呢?
青晏凝聚心神,又将灵识往云雾更深处沉了沉。
若幕后黑手不是为了削弱天地之灵或屠杀取乐,那便只剩修炼邪术这一种可能了。若有妖灵心生歧念欲走邪修之路,或许会施行夺人性命炼化以增自身功力这一旁门左道之术。
然此术实乃伤天害理之道,即便是妖、魔、幽冥三族,大多也对修炼此邪术者多怀不齿。是以修炼此术者多为急功近利之辈,其修为却高深莫测,且擅于隐匿行迹、掩藏气息,以免被他人所察觉。
但以青晏的修为,若她沉下心来仔细探查,除修为超群者外,几无可逃脱之辈。所以很快,隐匿在承安郡中各种非人气息便皆被她一一觉察。
依旧是没有任何魔气,只是逐渐呈现出了浓厚程度不一的妖气。可就连其中最为浓郁的几道,观其修为也都没有超过千年,显然不足以造成承安郡内如此混乱的局面。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结果依旧如此,只得收回灵识,坐在山顶发呆。
怎会如此?无论怎么探查,仍未能发现任何足以引发天灾或残害生灵的魔气、妖气或幽冥魂气的踪迹。
究竟是承安郡确实没有这样的邪祟之辈,还是他们修炼已臻化境,需要更高修为的仙家方能探查出来?
又或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可以完全隐匿气息的神器法宝,或是已经停手,提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青晏的思绪蔓延着。
当然,这些祸乱也有可能和外界并无直接关联,兴许部分事情是人族自己做下的也未可知。
自古以来,天灾人祸往往与皇权更迭有所牵连,这百年间的年号也确实随着灾祸不停更替。而为谋求私利而相互残杀,在任何地方皆不足为奇。
青晏正在沉思若是凡人想造成这些状况大概都需要采取什么方法之际,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沉,是时候回去与其他几人汇合了。
她消散了自己的施法印记,又清除掉自己的足迹,方才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