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林那孩子不会说假话,但是夏公子,你我第一次见面,难道有什么话不便直言吗?”
“殿下多虑,只是夏将军于我有恩,我们私下结为兄弟,碍于在下位卑,便未和殿下提过。”
“是吗?”太子眉梢一跳,看着香炉中祥云翻飞的图案定型,一支线香星火引燃,青烟幽幽,冷笑一声,“敢问夏公子,手腕上为何缠绷带?是想掩藏什么痕迹吗?”
邱茗顿了顿,起香瞬间手腕上一阵刺痛,抿了唇笑道:“不过是从前旧伤,疤痕可怖,亮出来不好看,心想眼见不悦,于是缠上了绷带而已,殿下不也一样吗?”
一丈之隔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太子掌中隐约显现的老茧,那是常年策马握剑留下的。
谁还记得,太子魏亓,多少年前也曾是堰塞边境鲜衣怒马的少年。
透过镜片,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久别沙场,一些旧痕,殿下也不想留下的吧。”
太子长叹一声,闭上眼,“沙场早与我无关了,本王现在东宫废人一个,还谈什么家国,不过这只眼睛和打仗没有关系。”
说着,修长的手指轻敲镜片,“是阿贤小时候不小心拿玉坠砸的,视力有损,不得不戴。”
“韶华殿下也是关心殿下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忧心殿下安危。”
“阿贤提过你,”太子揉过太阳穴,眉头紧蹙,“但殊不知,副史大人如此大费周章,是否又想参我对朝不忠,再我关十年半载?”
线香燃烧的末端被死死掐灭在指尖,灼烧的剧痛刺入肉中,邱茗眸色幽深,挂在唇边笑意未减。
“不曾轻言,只请殿下相信,在下此番冒然前来,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
太子慕然抬眼,焚香者姿态轻盈,笑容温婉,与阴暗狠厉著称的行书院完全搭不上任何关系。蝶翼般的睫毛煽动,沉声道。
“殿下,失礼了。”
嘭一声,一只箭赫然扎在桌案中,太子眉尾颤动,猛地后撤挥出剑防御。
“有刺客!护驾!”
羽林军破门而入,台下人尖叫着抱头鼠窜,掀翻桌椅乱作一团。
夏衍眼底冷光乍闪,拔出剑,一跃上台。
“羽林军!保护太子殿下!”
而后一脚踏上红柱,翻身上屋檐追去。
路勇一身御甲持剑引向屋内,“殿下快些进屋吧。”
“有什么怕的。”太子格外镇定,双目甚至透着杀气,“本王也是拿过刀的,区区小卒,不足为惧。”
“太子殿下,”邱茗上前一步,“山林间多是隐蔽之处,难保失手后会再发难,还是请殿下尽快移驾。”
太子瞥了他一眼,随羽林军快步进入屋内。
屋外躁动的人群一哄而散,只剩羽林军层层把守房门。环顾四壁,老旧的屏风上闲云飞野鹤,破败的黄帐垂下,猎宫偏殿远不及正殿华丽。
殿中人背对而战,不屑道:“本王有羽林军护驾,副史大人跟来,是想做什么?”
“殿下不带贴身侍卫,多个人,总好过殿下独自一人面对。”
“本王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一般刺客能伤我几分?”太子不悦,看着眼前这面如雪色,浑身上下散着病气的年轻人,不解道,“你们行书院的本事,本王不想领教,困得日子久了,平日甚少有人招惹,有夏衍就足够了。”
“那如果,他不在呢?”
邱茗气语森森,双眸寒如冰窖,撕裂了春日的温暖,冷得人不寒而栗。
“殿下明知我的来意,还允许我接近,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吧。”
“你……放肆!”太子气得发抖,拔剑指向人怒不可遏,“本王再落魄也是大宋皇子!岂能受你们行书院威胁!”
“恕臣直言,威胁殿下并无太大用处,”邱茗手指夹了断血刃,刀片寒光骇人,步步紧逼,“但若殿下受伤,皇帝可能有不同的想法。”
“你……胆敢刺架……你和张楠也一样,你们行书院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弹劾大臣、算计储君,皇帝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人的谩骂邱茗充耳不闻,再往前一步,剑即将贯穿他的胸膛,轻叹一声,“殿下何必心急,等行书院倒台那日,再处死我,也不迟……”
刹那间一箭步冲上,太子腕一抖挺直剑身,谁知邱茗侧身偏过,剑划破衣襟,一手刀直击太子背部给人打了个趔趄。
太子大惊,反手举剑要砍,突然邱茗一刀甩向屏风,迎面打飞刺来的匕首,紧跟一黑影从天而降,长剑直插后方,灰色的影子骤然倒下,霎时间血光四溅。
邱茗厉声,“夏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