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常安迎上前,见邱茗脸上无血色,担心地询问,“您又不舒服了?”
夏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这几日事不少,让他多睡会。”
被人抱在怀里略感颠簸,不如躺在床上舒服,邱茗迷迷糊糊睁了下眼,休息了一晚似乎没缓过来,胸腔里像凝了血块,沉甸甸的,压得人呼吸不畅。
他偏了偏头,奈何使不上劲,好巧不巧蹭在夏衍的颈窝里。
“还动?是想回去后,宋子期先扎死我还是先骂死你?”
邱茗没吭气,皱着眉头,没闹腾起来又恹恹地缩了回去。
常安引他们走向马车,冷不丁拍了冉芷一巴掌,“别愣着啦,走吧,我们回家。”
庭院中一行人整理妥当,书锦怀独自前来送行。尽管邱茗很想和人多聊几句,然而体力不支,说两句咳三下,讲到最后只能听着夏衍和自己的先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很是郁闷,临走时才和人道了句别。
他需要人看着,夏衍不方便赶车,由容风代劳。
“你先生说,朝中待不下去了可以来淮州,他会照顾你,”夏衍让邱茗把自己的大腿当枕头,扶了个舒服的姿势,轻笑道,“他可能不太清楚你的能耐,朝上怕是没几人敢和行书院叫板。”
邱茗不想讲话,难得有机会再睡个回笼觉,脸埋在衣褶里。
“也好,回南方当乡野村夫,比朝上自由自在,现在多少人眼睛盯你身上,你也不好过吧。”
他搓着对方的头发,膝枕上的人还是不说话,车窗外景色匆匆,悠扬的琴声若隐若现飘来,宛如雪下新梅,落英动人,熠熠生辉。
是《落梅思》。
“喂,你先生在送你呢。”
半梦半醒中,邱茗穆然睁眼,很快又闭上。
“不是送我……”他紧抓夏衍的衣服,闷闷出了声。
“他在等人。”
一曲落梅,原来是风雪离人赋。
回上京的路比想象中顺利,马车颠簸,邱茗就这样时睡时醒的过了两天,偶尔感觉有阳光晃眼,他稍侧身,一双手便轻轻盖过双眼。
一路上,他并没有和夏衍有过多的交流,后者自知这位副史大人没那么好哄。
他们不知被何人行踪暴露,若是任由发展下去,对邱茗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无奈,有人在暗处,他一时半会也弄不清对方是谁,和杀周成余的是不是一伙人。
朝堂上人心牵扯太过复杂,周成余被灭口可能是皇帝刻意为之,但如此,拖李公公给自己带话就显得多余,也可能是当年知道江州旧事的人,为了自保先下手为强,亦或是那些线人的主子为了报复。
邱茗心一沉。
难道淮州的事,真的和韶华公主有关?
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再睁眼已是日落西山,躺两天,觉白补了。
一束光照进马车,容风掀开车帘,“公子,我们虽已到上京城外,但天色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城内宵禁,只怕回去也叫不开城门,不如就地休息吧。”
“附近没有驿馆?”
“此地是上京和淮州的交接,路程不远,不会设驿馆。”常安探脑袋插嘴道。
说来也是,上京和淮州接壤,淮州北部很多行商之人来神都做生意,经常当天来回,确实没必要多设一驿。
夏衍四下看了看,一拍大腿,“咱们去临渊寺。”
“啊?”
车前两小孩吃了一惊。
容风冷着脸差点当场翻白眼,“公子,临渊寺不是能久待的地方。”
冉芷:“是啊公子,您要是怕凉,我们几个可以睡外面,对付一晚不成问题。”
“寺里有床能睡,为什么要对付一晚?就这么定了,”夏衍笑着脸掰开死掐自己大腿的手,顺便晃了把怀里人,“你呢?可否愿意屈尊?”
邱茗本身想事情想得头疼,抗议无果,及其敷衍地嗯了声。
临渊寺不可能不给羽林军面子,夏衍没报邱茗的名,他知道副史大人不喜欢抛头露面。接待的方丈陪着笑脸,勉强给他们塞了两小间。
纵然冉芷面脸写着想和夏大公子一间,最后抵不过常安连搂带拽。
“你凑什么热闹?他两爱待一起就待一起。”
冉芷很委屈,“我想不通,公子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怎么不喜欢你了?给你吃给你住,不让你有危险,”常安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出,转身还不忘大方地分出自己的桂花糕,“行啦,我不喜欢你们三,不过少君肯带你们,我不能抹了他的面子。”
桂花糕是离开琅祎时夏衍买的,邱茗近几日不舒服,吃不下,于是分给了小孩们。
冉芷盯了片刻,咽了唾沫,没要,自顾自走向房内,把吃货晾在了外面。
常安追去无果,哼哼地咬下一大口,嘟囔着,“不识好人心,别锁门啊,喂!”
小孩们吵吵嚷嚷地离开,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临渊寺临渊,能听见屋外哗哗的瀑布声。邱茗耐着性子看夏衍在门口转了好几圈,先是多要了床被子,后嘱咐送的斋粥需煮糊一些。
“你先将就一下,明天进城带你吃点好的。”
“你们喝酒的菜,我吃不惯。”邱茗淡淡地搅了碗里的白粥,眼中略过一丝冷光,“去什么地方不好,非来临渊寺,夏衍,你存的什么心。”
“有房子,有床睡,你还真想风餐露宿不成?再给你冻出个病来,那位宋大夫是不是要追着我砍?”
“你是觉得,惊扰圣驾比惊扰太医署罪名更轻吗?”邱茗根本心思吃饭,耳边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逼近。
坐在床边的人笑了笑,似乎对发生的一切均在掌握中。
“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更好,让她看清楚手底下养了群什么人,”夏衍替他把碗放好,在四处被埋伏的情况下,也只有他临危不乱,
“是淮州线人的主子想封你的口,还是周成余上面的人不想你查下去?”一只手掰过人的下巴,屋外动静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哗哗流水。
屋外瀑布声震耳欲聋,屋内夏衍半跪在他面前,平静无比。
“副史大人,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了你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