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更替,大厦将倾,行书院属前朝势力,他是内卫,卷入这场风雨必定活不久。
从他踏入宫的那一刻便知道,下了地狱就回不了头。
东方既白,那终究是一场等不到回答的问话。
白天见月阁少有人来,老鸨一眼认出了邱茗和夏衍,自然笑脸相迎,番红的罗裙扭过几扭,娇滴滴的声线格外引人注意。
两人没说什么,入了包间,老鸨奉上酒水,被夏衍亮出的官牌愣了下,当即转言道:“二位公子今日想做点什么,喝酒,听曲,姑娘们这会在休息,二位可否等到晌午?”
“您会错意了,”邱茗很是平和,“今日前来想问个人。”
“莲儿,七年前在你这里卖唱,你可记得?”夏衍一张画像展开,画上女子烟眉凤眼,鹅蛋脸,娇柔的身姿侧坐,怀中半抱琵琶,手指修长。
看得老鸨慕然睁大了眼,朱唇抖动,“不、不认识。”
“你好好看看,”夏衍画直接怼人脸上,“她是你的头牌,五年前,上巳节那日,本是她为宾客献唱,可临时换了旁人,你不会忘了吧。”
“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莲儿的死不关我的事啊!”老鸨一膝跪下,“她想赎身,日日等着什么情郎接她回去,青楼卖艺女子怎会有真情?我不过叫她断了没指望念头。”
邱茗:“那位情郎是周成余?”
“哪能啊,周大人玩得花,怎可能看上她?整日垮了个脸,对谁都不情不愿的,不过是听她曲子唱得好,多点了几次罢了。”
邱茗打量着女人,默默对夏衍摇了摇头,“她的物品,你还留着吗?”
“多被官府收走了。”
夏衍:“那住的地方呢?你也没留?”
“在楼上,”老鸨撵着手帕指向上方,“那屋邪得慌,没人敢住,还是原先的样子,就是没什么东西了。”
邱茗点了桌面,“带我们去看看。”
老鸨哆嗦着手打开门闩,推门后连退了好几步,夏衍率先一脚踏进屋,邱茗紧随其后。
女子闺阁不会很大,床铺,妆台,封死的窗户,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夏衍大踏步巡视了一圈,举剑撩开窗帘。而邱茗则坐在妆台前,轻轻抚过落灰的首饰盒,问:“有什么发现。”
“他们没剩下什么。”
邱茗没做声,手指敲了敲台面,“她有东西也不会放到明面上。”
他走向床铺,同样敲了敲床架,对人道:“抱我一下。”
嗯?夏衍以为自己听错了。
邱茗面不改色地指向床顶,“我要上去,麻烦你抱我一下。”
“你够不到?”
“够不到。”
“轻功呢。”
“够不到,过来,抱我。”邱茗异常认真。
无奈,夏衍揽过人的腰,手里人比看上去还要轻,很容易举过头顶。
邱茗扶着床框,扣手指一寸一寸敲过,咚咚声回荡在安静的屋内。
快敲到床脚时,沉闷的声音突然变得空荡。
“这里。”
邱茗一脚踩上床铺,摸索了好一阵,啪嗒一声。
打开一处暗门。
不出巴掌大的空间内,叠放着厚厚一摞宣纸。
“什么东西。”夏衍急不可耐上前。
“曲谱。”
手里一沓纸张已经泛黄,但上面的秀小的字迹依然清晰。
“这不是《凤求凰》吗?”夏衍皱起眉,“为什么藏在这里?”
“不是市面上的版本,”邱茗指了个别符号,双斜线被划掉,改成了五星点,这意味着滚奏变成了轮指,“这里,还有这里,都有改动的痕迹,所以我怀疑,这是那曲子的原稿。”
“你是说,那曲《凤求凰》是她作的?”
“对,”邱茗一一翻过乐谱,“所以那位情郎,很可能是她的接头人,有人知道了,或者她发现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的。”
忽然间,一封信从乐谱中飘落。
夏衍捡起来,信上内容被毛笔涂黑,顺手给了出去。
“可能是内容不称心,咱也跟着没得看。”
邱茗接过,刹那间,手指僵住。
那信封的一角,好像黏过叶片,早干枯碎成了渣,完全看不出形状,只留三五残片在信纸上。
他心脏骤停,一把夺过细闻。
清苦的味道。
这是,将篱树的树叶。
瞬间邱茗脑海中灵光闪过。
韶华公主?
死的是韶华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