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弹是吧,”周成余目光阴森,竟丧心病狂地一筷子戳在桌上,长叹一声。
“那你手也别要了。”
眼看真要拔剑,邱茗攥紧茶杯正要砸过去,突然一声脆响穿透耳膜,酒盏在周成余鼻下炸开了花。
“只不过弹一曲的事,刺史大人何必动怒。”夏衍高拎酒壶一脚踏在了桌子上。
围观人群大惊失色。桌中央的周成余更是吓得面色骤白,瘫在了椅子上,大声呵斥。
“你什么人!”
“天子脚下,岂能容你如此放肆,”夏衍不看他,腰间霜悬剑冷光森森,令周遭人胆寒,“告诉你,小爷可是。”
“是个喝多了能上房揭瓦、难伺候的蠢货。”
邱茗怒气冲冲走上前,横了桌上人一眼,“给我下来。”
他有意支开人,就是为了防止夏衍火气蹿上头和淮州刺史起正面冲突,没想到还是失算了。万般布局赶不上这人追屁股后面砸场子。
“你们什么人,胆敢在我的场子撒野!”周成余怒目圆睁,周围配陪坐的人也上杆子叫骂。
“知不知道得罪谁了?给你们押下狱看还老不老实。”
一片嘈杂声中,只有书锦怀疑惑地打量二人,忽而目光落在邱茗身上,一丝惊异闪过后定住。
可邱茗没在意,踹了桌腿,桌上人才愤愤不平跳下,备好的酒肉乱作一片,耐淮州刺史多大的脸也挂不住了。
“他喝多了会胡言乱语,请刺史大人赎罪,饶他这一次吧,这顿饭钱在下出就是。”邱茗行礼道。
“就凭你?”周成余挑了眉毛,“和她们跳个舞倒可以。”
“公子生得好,我们大人是在抬举您嘞。”众人哄堂大笑。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夏衍手攥剑,后槽牙硌得直响。
“跳舞在下不会,有一味香倒是可给诸位解闷。”邱茗手里像拉着只吠犬,恨不得直接给人脖上栓个狗链,如此来一拽就老实了。
说着,摆上了方才被自己按灭了的铜制香炉。
青楼宴宾客摆香本不新鲜,可基本上是掺有杂质的底品,更有甚者直接用上了迷情香。
邱茗天生鼻子灵,闻惯了好香,这类货熏得他非常不舒服。
众人围观上前,神情由轻蔑逐渐僵硬到最终愣出了神,几位年长之人甚至长大了嘴不敢出声。
阴沉的芬芳,掺着些许苦味,一闻生厌,二品浅疑,三尝竟回味无穷。
像秋分落幕时,更像沙场兵刃血。
清苦,回甘,萧瑟凄厉。
“天啊,这难道是东夷奇木铁楠?”有人惊叫出了声。
桌旁三两个愣头青虽知闻上去是好香,但不识品种,满脸疑惑问:“铁楠是什么?很贵吗?”
“贵?有钱都买不到!连圣上驾到,想闻此香都得等个把月,何况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年长者胡须战栗,伏在桌上宝贝般地端详铜炉中那一小块香木,“有生之年能闻一次,三生有幸啊。”
周成余是个粗人,见人人惊异默叹,忍不住凑上桌吸了两口,皱纹问。
“真有这么贵?”
“是啊刺史大人!”年长者道,“您听说过千秋雪吗,虽是朝廷禁香,但传言此香味苦,能解百毒,配制千秋雪其中一味正是要用到这铁楠木。”
周成余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桌对面,邱茗镇定地拉回炉子,铲了白色的香灰将香木盖住,不一会就熄了。
“只留得一点边角料,刺史大人若是闻得舒服,便送你了。”
听者皆恭贺周刺史获得一件稀释珍宝,道贺声连连,只有书锦怀脸色越来越疑惑,最后变成了焦虑,死死盯着邱茗移不开眼。
在众人恭维的声音里,淮州刺史收得心安理得,出门前还故装大度。
“饭钱就免了,管好你的手下。”
见人离开邱茗才松了口气。若是在青楼亮出身份,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麻烦,该躲的躲,该藏得藏,到时候案子根本没法查。
“迟早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夏衍对一行人的背影比划,被一胳膊肘怼到腹部。
“你害我赔了大价钱,皇帝亲遣御史光顾青楼,传出去不嫌丢人吗?”
“不好意思,当时没顾那么多,要不,今晚给你赔罪?”夏衍趴人身上就开始犯混。
“找死……”
两人打情骂俏还没结束,后面一微弱的声音传来,惊得邱茗一手推过去差点给人推地上。
书锦怀小心翼翼走上前,深鞠躬对邱茗道。
“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