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城俶尔一惊:“师尊?”
朝下一探,果然看到了那只紫色小铃铛,洛凌风似是被他这番作为气疯了,接连的输出从那铃铛里喷出来:
“我从前与你讲过什么?我说南海去不得,南海去不得,你偏要拖着这么一副病弱的身子去!你本就,永远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心脏——”
“这么多年了,你说话依旧不经过大脑。”萧泽讽道。
“哗啦”几声,杯瓷玉器的碎裂声从那边传来,萧泽捡起那枚铃铛:
“又摔东西。我记得我将人托付与你时讲过,他没了心脏,受不得这般剧烈的情绪,他性子温和从不与你说,你便仗着比人多知晓了些旧事欺负人,好了不起。”
那边人呼吸剧烈,似乎被他这几句话气得不轻,萧泽色如寒冰:
“我最后悔的便是错信了你。”
言罢,他没有给越清城与那边人说话的机会,径直将那枚铃铛捏碎了。
越清城一声“别”,直接卡在了嗓子里,萧泽低头望向他,右掌抬起萦起几缕雾,细细的圣兰香味绕在了越清城身周。
方才躁动的情绪霎时被安抚,他好似知道该怎么让他舒服些。
萧泽轰开石门,踱步进去。
妖域圣主这种六七百年前的远古化石,怎么会认识他师尊?
越清城满腹疑惑,却没张口问。
这是把黑钥匙,里边之物定当难缠,且过了这关再说。
眼前止有一座吊桥,上悬两个大字“禁飞”。阴风阵阵,无数的恶鬼嚎哭声从吊桥两侧传来,萧泽掌心的光打了过去,只见那吊桥两侧盖有铁板,铁板上足足有上百个手足翕长, 触角摇摆的怪物。
二人刚一打开门,那铁板便剧烈晃动起来,浓烈的臭气铺面而来,好似所有怪物一起扑向两个人。
“没事。有一层水膜挡着,他们走不上桥。”萧泽道。
“这是无心人的临终阶段,”越清城道,不知是在与他说还是在与自己说,“烂了手脚, 头发,神志不清,浑身长满触须,见到活人就想啃。”
萧泽眉梢微蹙,未及说话,越清城却道:“兄长,让我下去。”
片刻之后,变成常人大小的越清城站在石门前的甲板上。
在萧泽贴近心口的衣袋里待过,他身上仍旧沾满是圣兰香的气息。
一片银光忽而清凌凌落在吊桥之上,化作一个卷轴,像上神宣旨般利落展开。
“第一条:复刻。”越清城读出卷轴最上边的大字。
再往下看,是一幅简笔画,银袍人执箫操纵金甲卫士,要将一龙妖囚拘笼中,这打斗的画面持续画了十几桢,很是胶着,最后却是那妖长笑着扔了武器长鞭,自己走进了笼中。
“这是——”没等他说完,银光一闪,不同的内容取代了那打斗的画面。
“第二条:前尘尽忘,从头开始。”越清城念道。
等他读完,那些金字再次变化:“两条选择其一,完成即可走出关卡。御兽人,龙苏按。”
越清城借着熹微的光望向吊桥尽头,那里果然有一座硕大的金笼。
忽而明白了什么。
想走出去,要么忘记前尘,要么复刻简笔画的打斗画面,将龙妖再次关进笼子里,他依稀记得第一次遇见萧廷美时,那石室里的确有一腐朽的金笼……
“好狠的心。”突然听到萧泽轻声道。
越清城望向他,氛围似乎凝固了,整片空气沸腾得让人难以喘过气来。
萧泽眼尾带了些红,说了那一句便不声不响,看起来是被气得狠了。
不忘尽前尘,他便无法走出食石兽腹中,走出食石兽腹中却必须要忘尽前尘。
龙苏尊者为了不让机械修仙域第一尊主再度现世, 为祸苍生,的确是煞费苦心了。
甲板上一片安静,只剩悬崖下哗啦啦的水声,和铁板上无心人的嘶吼。
良久,越清城拽了下那妖,“往回走么?”
萧泽的面容隐在光影下:“小五,还会吹箫么?”
越清城一怔,难道他要用第一种方法“复刻”?
且不说,他发誓一辈子不再沾箫这种东西,即便两人真能复刻五百年前的场景,能活着走出去的也只有一个他,萧泽又将第二次被囚禁笼中,沉睡百年了。
即便知晓,龙苏尊者不可能让萧泽活着走出去,用“复刻”这种方法也太残忍。
“不妨事。”萧泽咳了一声,又神经质地笑了一声,越清城觉得这个人已被龙苏尊者这一系列操作折磨得有些疯了,颇觉棘手地看着他。
萧泽长叹一声,面容从暗中映入光影,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而稳定:“凌霄阁的溦生雪落曲,会吹么?”
未等越清城答,他又自言自语:
“先学两天,这曲子挺好吹。攻击力不是很强,只是吹起来煞是好看,”他瞧着越清城低头沉吟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轻笑道,“不妨事,我此番若不破了他的阵,活着走出去,真是枉费他待我如此煞费苦心!”
言罢,他用力捏了下越清城的胳膊。
*
这两天,越清城都拿着萧泽那支箫,石壁上是那妖画给他的箫谱,他坐在石块上默诵时,那妖便一手支颌卧在暗影里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