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那尊雕像一揖,告了声“得罪”,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靴子从妖像鼻环上取下来。
又一脚一个把银靴蹬上,总算少了那股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触。
鞭子“血情”也被鲛人抢了去,四处望去却找不见。
那东西时灵时不灵,上次指示他的心脏在人家茅厕,好的一方面是没叫他看到人光滑的屁/股,这次直接把他导航到海兽腹中,又冷又暗,那鞭中之灵也是该回炉重造了。
鲛油灯扑簌一闪,响声逐渐逼近,出去寻觅菌种的鲛人回来了。
越清城手掌微翻,掐了个诀,没有法力。
他神情淡定,刚转过身,便与鲛人硕大的白色瞳仁四目相对,越清城的银鞭血情正在那鲛人手中。
“你不被欢迎。”那鲛人说。
“我这就走。”越清城嘴很快。
他就这么说,但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里光照好,不是迫不得已,他才不愿回到暗处,再变成一个睁眼瞎。
越清城只觉手腕的麻意一阵胜似一阵,扒袖子一看,坏了。
密密麻麻的全是青筋。
好久没吃补心丹,他这无心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犯的,难怪他觉得自己的精神不太对,可补心丹在银色大氅里,大氅又不知被鲛人丢到了何处去。
他对鲛人的进餐仪式没什么兴趣,只四处走动,小心地避开进食的鲛人。
心里不断念叨着,吾氅, 吾氅……眼前一阵阵发昏,就这么无头苍蝇般逛着,眼前却突然一黑,他伸手抓下一瞧,这不是他的银色大氅么?
越清城朝前望去,恰好看见那尊妖像。
妖像眼上的银纱被掀开了,一双紧闭的俊眸露了出来。
皮肤莹润如冰,睫毛长如鸦翼,不知是否是越清城的错觉,竟觉得妖像那朵水仙似的唇轻轻翕动,霎时一笑。
“小五。”
一阵风轻灵地卷起他的发梢。
“给我杀了它们。”
下一瞬,那群鲛围拢过去,鲛人长老念咒,银鞭血情抽打在妖像身上。
越清城心跳得很厉害,那石像被鲛人全部挡住,他已经看不见祂了,指尖蜷了蜷,忽而矮身抓起一块石头,准劲儿十足地朝一鲛人扔去。
“啪”得一下,那鲛人的脑袋被他砸破了。
所有鲛人一齐回头。
越清城恶劣地笑了笑。
失心疯发作了,这是每个“缺心眼”的必由之路。他血管被毒素不断股涨,令他觉得自己披着盔甲,身上有金灿灿的天神圣光。
那群疯子朝他奔来,越清城心定气闲,眸光如聚,往地上抓去,没抓到石块,却抓到一只流动着热气的长箫。
阁下,他是天神,能不能让让他!
都是天神了还给他最讨厌的长箫?
他将这长箫当成棍子,一棍一个,照着那帮鲛人的脑袋便使劲儿敲去。
鲛人们被他惹红了眼,前仆后继蜂蛹而上,一齐涌向握箫之人。
空气忽而一震,所有鲛人都停止了进攻,越清城握着长箫,眼睛透出狠戾,有些发红。
脑袋很疼,心口也是,一顿乱打后引来的便是虚弱。
滴, 嗒……水落上钟乳石的声音在响。
越清城凝住的黑眸渐渐轮转,意识到眼前的场景不太对。
那些鲛人皆被定在原地,纹丝不动,凉风嗖得滑过他的脖颈,越清城转过身去,这个动作他做得很吃力,那骨节分明的手恰好伸过来,挑走了他手里的长箫。
越清城:“?”
人类?
“我教过你吹箫,才五百年,便忘了么?”
那黑衣妖神嗓音温和,说的话却冷厉迫人,他右手把弄着长箫,旁边是跪了一片,被迫俯首称臣的鲛人。
越清城压根儿听不清那妖在说什么,他身子有些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蒸发, 灼烧,褪开腕上的衣袖,只见那青筋已狰狞地布满了他整个手腕。
他抖着手从大氅里掏出一瓶补心丹,仰头灌了下去。
瓶子“当啷”一声,碎在地面上。
但好像没用了,方才冻了太久,吃再多的补心丹也阻止不了他异化成触手怪。
眼前影影重重,模糊间,他好似意识到那妖在朝他走近。
那妖每走过一个跪着的鲛人,“噗”得一声便从那鲛人之处响起来,血柱从没有头的脖子里喷出老长,悲鸣一片。
银色袍角曳过血池,纤尘不染。
那袭身影很快就走到他面前,似乎在皱眉:“小五?”
越清城抓住他的袖子,他知道那妖眼睛瞎了,看不见:“少-少侠,你,你吃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