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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沈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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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水果刀,大概是从病房里带来的。

“沈见微在哪!让他出来!”

走廊里大家都在骚动,林木从楼梯口旁的窗户看见保安已经拿着棍往这栋奔来了。

“先生,有什么为难,您可以跟我聊一聊。”林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慢慢开口,“我能帮你。”

那人看见白大褂更激动了,“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们这些医生都是一伙的!让沈见微来!”

他失控地挥舞着刀子,划伤了身边的护士,也有家属拼命地抱着孩子往后躲,可走廊空间有限,随时可能伤到其他无辜的人。

林木看他拿着刀往人群走去,猛地喊道:“沈见微!我就是沈见微!你别伤无辜!”

接下来就混乱了。

一切都太快,那人暴起发难。

刀尖冲过来的时候,林木其实是有机会跑的,他身后就是楼梯间,转身推开门就能跑。

可这会正是下午查房的时候,老年病房的家属们刚等医生离开,三三两两出来走廊活动,老人们坐着轮椅,杵着拐杖。林木躲得开,他们躲不开。

林木没跑。

尖叫声里,刀尖破开他的白大褂,捅进血肉。

一下,两下……

林木撞到了办公室门上,想把人推开,但那人被愤怒冲昏了头,力气大得惊人,誓要把所有不幸都发泄在这白大褂身上。

暴行里,有人尖叫着冲上来阻止那人,抱住那人,可是一切都迟了。

林木脱力砸到地上,一切声音都隔着层毛玻璃般模糊起来。

他看见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光。

一门之隔,熬了一个大夜的沈见微戴着耳塞和耳罩,没能睡多会。

他梦见林木了,林木撒着娇让他吃糖呢,说以后不准他再哭了。

梦里,沈见微又好气又好笑,他说自己才不会哭。

林木就笑嘻嘻地让他拉钩。

沈见微就说我还跟你堵着气呢,谁要跟你拉钩。

林木还是笑,眼睛弯弯的,嘴角咧开一道特别漂亮的弧度,那是十八岁之前的林木才会有的笑容。

沈见微看得心痛,他从梦里醒过来,隐隐约约听外面乱糟糟的。

他取下眼罩和耳塞,哭喊和尖叫声就灌进耳朵。

沈见微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光线,就被一抹红色刺得生疼。

门缝渐渐渗进一滩鲜血,不断扩大、蔓延开来。

有人在喊。

“林医生!林医生醒醒!”

“把人按住!”

……

沈见微在急诊抢救室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他盯着那扇门,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

抢救室的灯灭了,林木被推了出来。

沈见微就这么一直跟着,途中好像有人劝过他,好像也有人拉过他。

但是沈见微只是跟着。

涉及刑事案件,要去检验室定伤。

沈见微也跟着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都有谁,也并不在乎了。

他掀开了盖着林木的白布,把林木的手捧起来捂着。

可还是凉。

他机械地眨了眨眼,又俯下身去听林木的心跳。

没有。

怎么回事呢。

林木最怕疼了,被拍一下手背会哭,被咬手也会哭。

于是沈见微就拍了拍林木的手背。

林木没反应。

沈见微又抓起那只手,轻轻地咬了一口。

爱哭鬼还是没有反应。

沈见微不明白了,他俯身下去抱住林木,把额头抵在林木眉心。

这是沈见微头一次毫不避讳地把人抱着。

沈见微蹭着林木的脸问:“你怎么不哭呢?你不疼吗?”

……

沈见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他是被林山一巴掌扇醒的。

林山和江春柳找到沈见微时,他正坐在自己桌前盯着林木的水杯看。

他眼睛睁得很大,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滑,除此之外整个人都没有动作。

江春柳抱着他哭,跟他说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沈见微还是那样,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

他突然拿起了桌上的笔,摸着颈动脉,头一歪,抬臂就要扎下去。

“你干什么!”林山冲过去拽住他拿笔的手,可沈见微用另一只手去抓裁纸刀。

林山打掉那把刀,抬手给了沈见微一耳光。

沈见微被抽得偏过头去,怔了好一会,突然抓住林山的手,嘴唇发抖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见微又变成了那个脏小孩,那个麻木的沈家娃,他只讲得出来对不起。

江春柳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沈见微哭得泣不成声,几乎要晕过去。

林山从沈见微手里把笔取下来,重重地抱住他。

“我们只有一个儿子了,你还要这样,让我们咋活!”

*

林木看见自己的身体盖上了白布,他看见爸妈哭,他看见沈见微要自杀。

他想喊他们,可谁也听不见。

一只凉凉的小手抓住了他。

小粟哭得很难受,呜呜咽咽地叫他林木哥哥。

小粟陷入了昏迷,魂魄离体,也没别的地方去,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林木也是一样,他每天就循着老路回家看看爹妈,再回医院陪着沈见微。

偶尔小粟会给他分享说现在做鬼可好玩了。

他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手机,还找到了个论坛。

“哥哥你看,现在做鬼还能发帖子呢。”

“这个顾千和金毛鬼很出名的,他俩好像是很厉害的人呢。”

“顾千他……”

小粟不知道怎么安慰哥哥,只能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就像自己曾经失落时,哥哥也会到病房陪他说话。

可是哥哥再也没笑过。

那天一大一小两个鬼才从医院出来,路过响花路,也不知怎的脚就被吸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群人看到他们,说来了两只新鲜的鬼。

林木想问他们是不是能看见鬼,可不可以帮忙带句话。

但那群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抓了许多鬼,把他们困在仓库里。

小粟是个机灵孩子,他身子瘦弱,从那些会发光的绳子里脱身出来。

小粟挣脱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帮哥哥,仓库里那面大镜子似乎能反馈里面的情况,那些人发现有鬼挣脱。

“你快躲起来!”林木压低声音。

小粟不愿意,林木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法阵是怎么回事,但你只是昏迷,你还小,你还能活。

林木故意大喊着,弄出动静。

那群人下手更重了,林木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点抽离,他很痛,像是被人一片片把骨头削下来。

他下意识地叫着沈见微,说自己好疼啊。

*

金光刺破黑暗的那一刻,林木终于从剧痛中清醒过来。

他看清那道光芒里好像是一个男子,金色的头发,很凶。

那些人是外国人,说话腔调很怪,提到了一个名字。

也是这个名字,让那个金发男子暴怒而起。

因为说了一句坏话,金发男子差点没把他们打死。

林木想起了沈见微。

眼前这个金发男子,正在理直气壮地说“不准讲顾千”。

他说得那么自然,无所畏惧。

后来,他嘴里的顾千来了,林木看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金发男子哭得稀里哗啦,顾千当着所有人人鬼鬼给他擦眼泪。

林木还在想沈见微。

男人和男人之间,是可以这样相处的呀。可以毫不避讳地表达爱意,可以光明正大地互相守护,可以无所顾忌地用依恋的眼神注视对方。

小粟摇了摇他的手,跟他说别害怕。

林木没有害怕,他只是很难过,他想去找沈见微。

听见要走,林木没来得及想。

他知道这些都是有本事的人,他们能从容处理阴阳两界的事情。

他想开口求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一说,就立刻被送走。

最终,目光落在那截腿上。

威胁人,这样太卑鄙了。

林木骂自己真懦弱,到头来只能用这样可笑的办法去争取最后的机会。

他郑重地道了歉,趁金发男子和小粟聊天,他抱住了那截断腿。

……

沈见微这一个星期都活在雾里。

他是一个很负责的人,安排好了一切。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交接工作,联系律师转移财产,甚至提前找了家庭服务中心,定下一家口碑好的家政中心,之后会有律师联系阿姨去照顾林家夫妻。

沈见微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但他知道林木会很孤单。

那天早上,他写了遗书。

也是那天,诊室里进来了两个年轻人。

沈见微就想,那么就等做完那台手术吧。

听完林木的遗言,他也去陪林木。

*

现在,沈见微看着眼前的林木。

“林木,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知道自己是我的命?”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沈见微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要是我没有回来,没有我,没有那台手术,就不会。我就不该活着,我就该死在当年。”

“沈见微!”林木扑过去,哭着打他,“你说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当医生!”林木哽咽着喊,“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治了多少人,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有你啊。”

“你也是我的命啊……”

沈见微听懵了,他怔怔地看了林木半天,抬手抹了把眼睛,半天没再能说话。

林木打着哭嗝呢,像小时候一样探过去看他的脸,“你哭啦?”

沈见微忽然就变回那个脏小孩,他捂着眼睛别过头,“我烦死你了。”

彻底碰到最痛的真情,说起话来哪还顾得上要忌惮什么,我不活啦,我死啦之类的话张口就讲。

这两人虽然没有把当年的事全部说出来,但一人一句,也大概搭了个框架。

门外,诊所的老医生偏过头听了听动静,暗自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能聊。

什么年代了还死去活来,真没劲,他转回手机的直播屏幕。

“哎,感谢我翠花妹妹的亲亲。”

“啊?表演表演,刚才听八卦去啦,来我给你们说唱!”

大爷戴上耳麦,随着rap say hi.

……

“所以,你就把人腿给偷了?”沈见微本能地拉着林木给他捂手,“我说呢,他俩才见到我凶巴巴的。”

“哪是凶你呢……”林木埋着头,“是在凶我,我当时就飘你后头呢。”

季留云忽地抽噎起来:“我,我只是失去了一条,一条腿,他失去的可是爱唔。”

顾千捂住了他的嘴。

“谢谢你们。”林木转过头对顾千和季留云说,“我现在心满意足了。”

顾千撇了撇嘴,“真的假的?我看你俩抱这么瓷实,可不像心满意足的样子。”

看见这两人互相折磨多年,好不容易能相拥,谁不动容。

顾千心里早就软成一片,但还故意板着脸。

林木心里其实也想多呆会,可他知道自己本来就做错了事,如今再提要求就过分了。

那金毛男子抹了把眼泪,郑重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你们以为顾千很好说话吗?嗯?你们把顾千当什么了?”

顾千:?

沈见微、林木:“……”

“我告诉你们,顾千可是很难哄的,并不是谁都能哄好的。”

傻狗一正经就是在作妖,顾千隐隐觉得不对,就听季留云说:“现在,我将会教你们怎么哄顾千!”

说罢,他雷厉风行地贴到了顾千脸上。

未语泪先流。

“顾千,我们帮帮他们吧?我给你杀,嗯?”

“顾千顾千,我给你挣钱,我给你买糕点,好不好?”

“我们管杀也要管埋的嘛!”

顾千推他,“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季留云哪管,他知道着呢,顾千吃软不吃硬,肯定心软了。

当然,这是季留云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哦。

才不告诉别人。

好一通魁梧的撒娇,顾千差点给压扁了,一脸严肃相都没能坚持过三分钟。

该不该帮,他自己心里有数。

林木在小粟身上埋了善因,小粟去求助季留云,季留云参与进来断了腿,顾千因为找腿见到沈见微,沈见微听见有遗言才能活到今天,活到今天他看到了林木。

这个环里少了哪一截,都不能让他们四个现在面面相对。

因因果果的,就是这么奇妙,谁都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和别人的命撞到一张网上。

顾千理得清这些因,没道理不成全这个果。

傻狗一个劲往顾千身上粘,顾千脸都被挤变形了,彻底失去冷酷的机会。

“我帮,你别挤我,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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