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澜的脸腾一下红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开话题,“后来我爹娘走了,整个家中就得靠我一人打理,就也很少和他们一起去喝酒。我初次掌家,有些事难免有失分寸,那一阵儿我格外失意,就去酒庄里喝酒。当时你沈哥哥也是初到淮安,他当时是来问路的,我那时喝多了酒,心情也是不顺,就拉着他过来陪我喝。”
白栖枝:“真是喝酒误事啊……”
林听澜:“怎么能算误事?我俩就这么边喝酒边聊,聊着聊着就发现彼此一见如故,知道他还要在淮安待上一月有余,我便约他下次再聊。后来我们就一起相约踏青、逛庙会、斗茶下棋……后来他就要走,我便约过他去花楼喝花酒,你是没见过那些姑娘看你神哥哥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他吃了一样,个个儿在他面前争奇斗艳。你沈哥哥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当时还送了那些姑娘不少花枝或者是其他精巧的小玩意儿,惹得不少姑娘对他青睐有加,一个个做了梦都想嫁给他。但是呢?你沈哥哥还是拒绝了她们,并且和我相约下个春日再见。
“你沈哥哥走后,我甚是思念,就天天给他写信问安。好在你沈哥哥也没嫌我烦,都一一回了信,我俩就这样互相写信问候一年左右。你沈哥哥喜茶,我就给他寄些茶饼,你沈哥哥呢,也会给我寄些你们长平那边的玩意儿,偶尔还会寄些书过来让我看。嗐,我天天在楼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有时间看?便骗他说自己看过了。结果你沈哥哥就又寄来一封信,偷偷靠我书里的内容,我呢也是没办法,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只能每天偷偷翻书查他那些问题,就这样一二来去,我还真就把那些书给看完了,就等着他下次来信靠我。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那点小心思居然被他看穿了,下次来信,他就在信中写到:看起来,我赠与你的那些书你应是已经看过了,下次,我再寄些旁的书给你罢,好好学,我总不会害你。你说他这人,多坏?”
说到这儿,林听澜也乐,沈忘尘也乐。
沈忘尘道:“我知你不爱看书,那些问题,我都是依着书中的顺序问你的,就知道你会翻书查看。后来,等你将那些问题都回答完,我猜你应也将书全都看完了,这才又将新的赠与你。我哪里会害你?”
“是是是,忘尘自然不会害我。”林听澜笑道,“你寄来的那些书都是凝着你心血的,你怕我看不懂,还特地在上面做了笔录,供我理解。不过确实,那些书对我来说确实有用,我依着里头的法子做,果真将林家勉勉强强地撑起来。但仅凭我一人支撑还是太累,加之府内上下、家中内外皆惧我看轻我,无一人伴我身侧,我亦难免会有些孤独。就在我几乎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幸好你又回来了。
“我记得你回来时是年关后约么是惊蛰,那天淮安倒春寒,明明前之前还晴空万里,突然就下起了大雪。那天真是我见过最大的一场春雪,雪片跟鹅毛似的大,风刮得能吃人。当时我还在担心长平那边是不是也在下这么大的雪,结果当天你就回来了。
你说,你在淮安这边租了院子,这次回来大约就不走了,你说你想了一年还是想留在这儿,你说你今日有空我们一起去我那处喝酒吧。也就是在那天,我们都喝多了酒,就在你租的那间宅子里,我们……”
“停!”沈忘尘被他说得好不害臊,赶紧制止道,“这儿还有孩子呢,少说那些话。”
林听澜:“哦。”
他恹恹饮了杯酒,又倒了一盏,将自己喝过的那杯递给沈忘尘。
沈忘尘手里还握着没喝完的半杯酒,见他如此,娇嗔道:“干嘛?”
见林听澜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沈忘尘无奈似的轻叹一口气,就着他的手,薄唇覆上酒痕未干的那处,喝了个干净。
有酒液顺着唇角落下,沈忘尘将其抹去,白玉似的脸更加绯红。
他温声道:“行了,少喝一点吧,饮酒伤身。”
杯子里还剩一点点酒,林听澜干脆自己喝了。
白栖枝静静看着两人,没说话,只是用莹白的指尖悄悄地戳着酒杯沿儿。
她如今年纪尚小,甚至还没尝过情窦初开的滋味,林听澜说的那些,她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就像她分不清友谊还是爱情一样,她根本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情愫。
在她眼里,两个人就是感情很好的好朋友啊,就跟她和宋长宴一样,一起喝酒、吃饭、游……
怎么就能突然走到那一步了?
不明白,白栖枝怎么想都不明白。
“后来呢?”她问。
“后来……”林听澜想了想,“后来我就和你沈哥哥在一起了。你沈哥哥比我厉害太多,我不懂的事,他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讲个透彻,后来我便请他当我的军师为我出谋划策,这样不仅我有疑问他能随时解答,还能多陪我些时日。再后来,我嫌他早起晚归太累,干脆就请他入住林府。我们同吃同睡同住,平日里他帮我掌家,我出去做生意,休沐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出门踏青,偶尔还会去泡一泡温泉,去酒肆喝喝小酒,那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当时你沈哥哥的身子还不错,秋日里我那些朋友经常会上山组织秋猎,我便带你沈哥哥同去。我原以为像你沈哥哥这种文弱书生不善此道,结果他骑在马上搭弓,只一箭,就射中了我们都没射中的野兔。那天我们猎了好多猎物,带不回去,索性就在山上炙肉,我负责烤,你沈哥哥就负责切,其他那些酒囊饭袋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张着一张大嘴等着吃。
你沈哥哥刀工好,切的肉块都精细好入口,那天我们吃了好多。直到吃完,他们都夸忘尘好手艺,说倘若他是女子,毕竟是极为贤惠极为善掌家的那种,当时他们还不知道你沈哥哥和我在一起了,还紧着想为他介绍淮安的姑娘让他在淮安成亲,但你沈哥哥说了只一段话,他们就都没声了。”
沈忘尘问道:“说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林听澜痴痴地笑:“忘尘你怎么能不记得?你忘了?你说、你说——”
他学着沈忘尘的神情,将左手叠在右手上举止胸前,悠然一笑道:
“承蒙诸位雅爱,沈某心领。奈何沈某心中已有卿卿,虽未明言,但情愫已定,不敢再劳大家为沈某费心,望诸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