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道:“这世上只有东家撵奴仆,哪有奴仆撵东家的?更何况她是大爷派来的人,你惹得起她,难不成还惹得起大爷么?”
“那也不能叫她在这儿待着!”如同话本子里正派与反派斗法一般,紫玉眼睛咕噜噜一转,欢喜道,“素染姐,不如我们……”
她趴在李素染肩头,附着她的耳,小声密谋。
“不成。”李素染当即沉下眉眼,“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你这样,让她如何?”
紫玉懊恼道:“那该怎么办嘛……如今莫当时都成副掌柜了,那咱们坊还有好吗?!”
李素染安慰道:“也别这么说,这副掌柜就让他当,都是多年的老伙计了,难道他咱们还容不得么?至于之后怎么办,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一步看一步……”才说那人那人便到。
看着垂头丧气的莫当时,紫玉不忿道:“莫当时,你如今都成了副掌柜了,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别是来故意气掌柜的。”
“哎呀我气什么掌柜的呀!”莫当时烦躁地挠了下后脑勺,也拎了个碗,坐在两人对面给自己倒了碗水,边倒边道,“方才你俩走得急,没听到东家后面的话——你俩前脚刚走,后脚东家就叫我别太过得意,以后咱这职位都是按拉客多少而重新定夺的,谁拉的客人多,谁来当掌柜、副掌柜,你说咱香玉坊都好些时日没开张了,去哪儿拉那些女客去呀!”
紫玉听完眉开眼笑,咯咯打趣道:“那你可完了,你拉不到客人,这辈子就只能被掌柜的死死按在手里咯!”
莫当时:“唉——”
此番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光耀门楣了呢,没想到竟是被绕进陷阱里去了,枉他聪明过人,竟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
如今比下没有余,比上还容易同掌柜的和紫玉离心,真真是把他架到火上烤来了!
“哎对了,”紫玉突然想到什么,问,“既然你来了,那她去哪了?”
“她?哦,你说东家啊。”莫当时乖乖回道,“她去你的胭脂房去了,说是要看看你的胭脂做的怎么样,我……”
紫玉急急打断他,高声埋怨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抢了莫当时还没喝上一口的水,“咕噜咕噜”灌进肚子里,一抹嘴,愤愤道:“不能让她毁了我的胭脂!”说完,就匆匆朝胭脂房赶去。
胭脂房。
顾名思义就是坊内研制研制的地方,起初这里还有五位制粉师,后来香玉坊败落了,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紫玉一人死守着,大有树倒猢狲散之势。
白栖枝往架子上一瞧:里头红蓝花、紫铆、茉莉、益母草一用俱全,朱砂、浮石、石膏、滑石、蚌粉也被仔细地装着,分区放好,明明已购入许久,这些东西还都被保存的模样如初,可见其主用心之至。
白栖枝举步往里走,就见着粉钵里刚做好不久的胭脂。
她走上前去,用手轻轻一蹭。
“你干什么?!”身前炸开一道声响。
白栖枝看着指尖那抹红,轻轻用指腹捻去,抬头,正看见紫玉气恼地看着她。
紫玉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她面前的粉钵,像护孩子般仔细护在怀中,柳眉倒竖、杏眸圆睁,愤愤看着她:“谁许你进来的!快出去!”
白栖枝道:“我是东家,进来瞧瞧都不可以么?”
紫玉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吼道:“少拿你东家的身份压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大爷手里的一个玩物!成天不知羞地林哥哥、沈哥哥地叫着……你以为,他们真把你当个人了?!不过就是见你小,想利用你,等把你用到没有价值他们就会一脚把你踹开,就像咱这香玉坊一样,你还真当他们是真心对你了?!”
提起香玉坊这些年受到的冷落,紫玉就想哭。
可她不能哭,粉钵就在她怀里,眼泪落下去,胭脂就不能用了。
她不能叫香玉坊的胭脂不能用!
紫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白栖枝瞧着自是心疼。
可有些事容不得她细想,但凡想了,其中桩桩件件都藏着委屈。
白栖枝见她泪眼婆娑,默了默,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啪!”
手被狠狠拍落,手背红肿,手帕跌落。
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顺着帕子飘落的轨迹四散开来,白栖枝垂眸看向紫玉怀中的胭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