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账目出了问题,三日为期,她应在期限之内找出那丢失的十两银子。
坊内人去楼空。
昏黄的烛火下堆满了喉中的账本和散落的银票,李素染眉头紧锁。
她轻轻翻开账本,一页页地仔细查看着,去年的每一笔交易、每一项流水,她都一一核查。
手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毛笔在纸上飞速移动,记录着账本里每一点可疑之处。
可是……没有。
李素染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心惊。
账簿上每一笔流水,分分豪豪,没有一点差错——但那十两银子如今就是不翼而飞,再加上香玉坊打白栖枝来之前就只有他们四个。
都是多年的搭档,这点子信任总归还是有的,她相信不会是铺子里的人动的手脚。
既然不是白栖枝,又不是铺子里的人,那还能是谁?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糊涂了?
李素染平生自诩聪明谨慎,她提了钥匙,又朝库房内走去。
一箱箱银两整齐地堆放着,每一箱都贴着封条。
李素染敛了衣裙蹲下,仔细检查每一项的封条,在今日白栖枝来检查时封条全部都是完好的,上面并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那十两银子究竟是怎么丢的?
李素染接连巡查了三日都并没发现有异。
坊内外都被她巡查了个遍,但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难不成她真要被撵出这香玉坊了?
她二十五岁就被老爷派来帮衬着少爷看管这香玉坊了,如今五年过去,这香玉坊就跟她的家一样,她为了香玉坊,她甚至连成亲的机会都丢弃了,她什么都丢弃了,她怎么不是什么都丢弃了?她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香玉坊上,她一直都有在好好经营着,哪怕林听澜已经放弃了,哪怕林听澜已经忘记了,她还是硬撑着不让香玉坊真正滴倒下去。
现如今香玉坊就是她的家,铺子里的那些伙计们就是她亲手挑选的、没有血缘的家人们。
可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来了个新东家,只不过因她在不经意间偷了个懒,她竟要被硬生生撵出这个家来,这叫她怎么甘心?这叫她怎么甘心!
眼见三日之期就要到,等明儿一早,她就要卷铺盖滚出香玉坊了。
她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李素染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抬手去摸,竟满脸是泪。
她吹了灯火,正打算听天由命时,忽地——
“吱呀。”
门悄然一响,随即一点灯火如豆停留在门旁的展柜内,一个漆黑的身影缓缓朝坊内延伸,悄无声息地,朝她越发逼近。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按下心内疑惑,李素染屏息凝神,屈膝蹲在柜台后看着。
只见那个佝偻背影擦过柜台,竟蹑手蹑脚地朝着库房悄声而去。
李素染不敢出声。
她死死捂着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甚至不敢提灯,偷偷跟上了那个身影。
黑影四下张望,见无人熟练地从花坛里挖出钥匙,又回头狼顾四周,确保真的无人,才将钥匙轻轻捅进锁眼儿,手抖着,将钥匙一转。
“咔哒——”
“啪!”
铜锁发出一声脆响,连带着李素染的手也狠狠拍在他身上。
那身影缓缓转头。
“莫伯?”
雪连三日,不曾有歇,难得的是今日是个月夜,李素染顺光望去:黑夜里,莫伯的脸冻得通红,灰白参半的发须上落满了雪,看上去较平时苍老了不少。
见是李素染,莫伯先是一惊,目光四处躲闪,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手。
“掌柜的……”他声音气若游丝,雪一落,就将他的声音掩埋了。
李素染怎么也想不到,动手的,居然是一向老实忠厚的莫伯!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要知道,就算是当年莫当时在外面喝花酒欠了一屁股的债,莫伯都未曾动用过坊内的库银,如今他怎么会……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难处了?
李素染当即心下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