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早上她得自己找些事来做,不能平白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不是?阿爹阿娘说了,这不合规矩,去人家里总要帮着做些什么的。
况且她现在是在求人收留,就更要做些什么来凸显出自己的价值,好不让别人她撵走……
想着,白栖枝爬进被窝,躺着想了一会儿,便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沉入了深深的黑甜乡。
夜深时分最是好眠。
梦里,阿爹阿娘都还活着,她还是那个全白府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大小姐。
七岁那年,她阿爹阿娘特地打了个金子做的平安锁给她,那锁在流亡时被抢走了,如今却完完整整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曲水流觞宴,大家落座于院中溪流畔把酒言欢,她带着平安锁,平安锁下有铃铛,一舞一摇一声响,连带着家中客卿抚琴而歌的乐声,格外清脆响亮。
他们都说白家大小姐能歌善舞,通诗词歌赋,冰雪聪明,知书达理,日后必当好命,娶白大小姐的人也必是极有福气的。
就连阿爹阿娘也说:“唯有这世上顶好的儿郎才配得上我家枝枝。”
可转眼,这些都没了。
面前是焚不尽的大火,熊熊火焰舌头似的不住往漆黑的天上舔,火光将整个王府分成了上黑下红的两半。
窗上溅得是阿爹的血。
她被阿娘塞进箱子,哭得满脸是泪。
贼人破门而出,她阿娘被侮辱后又被一刀毙命。
血溅在箱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甚至有些还从缝隙中钻进溅到她脸上。
她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不出声,却仍忍不住将视线放出箱子外。
地上,阿娘的尸体僵硬地倒在地上,“咕噜噜”的声响响起,她垂眸去看,正巧对上阿娘一双满是血色的眼。
阿娘的头颅被贼人斩下,正透过箱子的缝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白栖枝想尖叫,但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死死掐住自己的嘴发不出一点声响。
钻心的痛从虎口传来,口腔里满是鲜血铜臭味的腥气。
白栖枝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逆流。她在发抖,不受控制的发抖,她强迫自己不要抖。
屋里忽地没了声响。
就在她以为贼人走远后,忽地,一双血红的眸子贴上她的眼。
“!!!”
蓦地从噩梦中醒来,白栖枝掐着自己的咽喉不住喘息。
身上湿漉漉的冷汗黏腻着鬓发、衣衫,风透过窗户缝隙不住拍打在她身上。
“呼——呼——呼——”
白栖枝不停地喘着粗气。
面前是陌生的地方。
她下意识攥紧被子,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在林家的后覃房内。
没人会追杀她了……
没人再追杀她了……
白栖枝单薄的身子抖如筛糠,等她挨过这阵子心悸后,东方的天际已然泛起一丝鱼肚白。
不能再睡了。
白栖枝起身揉了把脸又往脸颊上拍了拍,直到清醒后才长舒口气,理了理衣裳,起身将床榻整理干净。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白栖枝的心“咚”地一阵,狠狠打了个寒噤。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林家,这是林家……
她这样安慰自己,前去开门。
门外,春花早已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她将食案猛地往白栖枝怀里一送,说这是沈公子差人给准备她的早饭后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了。
白栖枝早已习惯别人的白眼。
关好门,她将食案放到桌上,将饭菜一一摆开。
饭还是热的,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在这温度偏低的早晨显得格外暖心。
她拿起筷子,只先吃一口白米饭,未等细嚼,一阵被划开血肉的刺痛感在口中生生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