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宫看着林兆之,春分走时带进寒凉,他的眼睛垂下,回:“属下明白了。”
雪早不下了,只剩路面上的冰。
宫墙内灯笼高点,烛光照亮朱红门。
帐内沉香袅袅,纱幔下太后李氏正眯着眼盯着面前少年。
少年肌肤细嫩,一双美眸勾人。
这样好的人,此时正穿薄纱,跪坐在太后面前。
“陛下如今看都不看臣妾一眼,就算是来了我的住处,也只待片刻。”美人声音哽咽,叫人忍不住怜惜。
太后只着中衣,对几乎隔一段日子就会上演的事情有些麻木了。
她半靠在软榻上,问:“那蒋美人是想怎么?”
少年垂眸,眼珠转了半圈,答:“臣妾只想早日为陛下诞下子嗣。”
太后笑了两声,只说:“自己技不如人留不住皇帝,哀家又有什么办法。明日哀家会带张贵人出宫祈福,怕是没个三四日回不来。这些日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得了这话,蒋美人的啜泣声终于止住了,她破涕为笑:“是,臣妾定不负太后所望。”
太后身前的小眼睛宫女立刻大声咳嗽一下。
蒋美人改口:“臣妾多谢太后体谅臣妾。”
“...”小眼睛宫女看一眼太后。
太后已经闭上眼睛了。
“时候不早了,美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她替太后撵人了。
蒋美人面上泪痕犹在,委委屈屈的从地上爬起来:“臣妾告退。”
她才出门,小眼睛宫女便熄了最亮的烛火。
这位宫女名唤素白,是自太后入宫起便跟着的位一等大宫女,如今也混成了姑姑。
素白见太后眉头轻皱,葱白的指尖揉着太阳穴。
她上前几步坐在软榻边,又将太后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替她按揉脑袋。
太后的眉头舒缓开来,轻叹口气:“这蒋春语真是够蠢的。”
蒋春语就是方才的蒋美人。
素白安抚道:“蠢些才好,若是像她那个姐姐一样,是个聪明的,那才不好控制。”
她手下力道刚好,不过几下便缓解了太后的头痛。
太后手抚在素白按摩的手上,轻声道:“这么些年,只有你最让哀家舒心。”
素白手一顿,面不改色:“因为奴婢与娘娘您是一种人。”
这话若换旁人来说,定是个不尊的冒犯。可太后听素白这样说,只笑着:“是啊,只有我们俩才是一道人。”
“铛——”
打更人敲响锣,灯笼在漆黑的夜里照亮了他的衣袖。
次日天白。
宫门口站着各位等着上早朝的大臣。
林兆之如今得皇帝青眼,前来攀谈的人属实不算少。
祁元辰在不远处站着。
隔着人头,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祁元辰没移开眼,像是挑衅般嘴角挑起一笑。
林兆之也没收回视线,两人暗自较劲般无声的用眼神决着胜负。
没谁赢了。
因为有人从旁边挤过来挡住了两人对视的唯一通道。
“林大人,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挡在中间的是大理寺少卿。
他鼻头被冻的通红,眼袋微突,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疲态。
林兆之收回目光,看着这位大人问:“韩大人要见下官叫人通报一声就是了,是卷轴出了什么问题吗?”
大理寺少卿姓韩名志,年岁已经大了。
听了林兆之的话,韩志叹声气:“卷轴倒是没出什么错,只是江小姐这事儿只说了军粮有些被替换成了沙石,却没证据。按照你们户部往年的卷轴,每一笔都是对的上的呀。”
林兆之听了,并不作声。
又听韩志说:“林大人前些日子的事情处理的漂亮,可我天资愚钝,用了四十年才爬到个正四品的位子。”他顿了顿:“大人那时就没遇到些难处吗?”
林兆之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对此也只说:“丞相大人宽和下官罢了,要不然下官怎么敢越过他去做事儿呢。”
韩志话一时哽在喉间,想再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宫门打开。
各位都站回自己应当在的位子上,往宫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