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努的反问让爱瑞儿一时无言以对,看着爱瑞儿无措的表情,安努替她回答道:
“因为惧怕他的力量,所有你不敢当他面说这话,这就是理由。而我也有现在不杀他的理由,但不是因为惧怕他,而是因为他的无可替代这一点让我无法对他下手。他还有未完成之事,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惧怕他的力量
的确,爱瑞儿真真切切地感受过那个男人对她的残忍作为。
虽然全身的伤口已经恢复,但衣裙上斑驳的血迹仍然触目惊心。
她不由自主地对刚才给吉尔伽美什下套之事有所后悔,并不是出于内疚,而且完完全全的对得罪那男人后,想到自己可能承担的后果而感到的恐惧与绝望。
然而,拥有这一感受的不光是爱瑞儿,诸神在经过吉尔伽美什眼神的扫视之后都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是个流有大半神之血的男人而已,其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竟连神明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从安努口中得知哪怕一丁半点的、关于人与神“挑战”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安努此时究竟在想什么,而大家都很想知道。
“安努,请问您对吉尔伽美什所说的众神的挑战是什么?”
太阳神沙马什走一步上前,略带试探的语气不失恭敬地问道:
“既然吉尔伽美什要诸神负起这个责任,我们也应有权利知道您的计划。”
总得有一个人先开这个口去问,而且,这个人的发问不会被安努视为不敬。
安努缓缓阖上眼,故意不去回答这一敏感的问题。识相的沙马什也没有继续询问,知趣地退了下去。
仿佛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问题,安努紧锁的眉头一直未打开。
许久,安努重新睁开眼,吩咐众神离开神殿,却只留下爱瑞儿一人。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安努的计划和爱瑞儿脱离不了关系。
这一点,爱瑞儿也心知肚明。
诸神离场后,神殿立刻恢复了寂静。
肃穆的寂静,空气里弥漫着宛如被扼住喉口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安努……?”
空旷的神殿之上现在只有她和安努两人。
爱瑞儿惴惴不安,面对琢磨不透的安努,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对你做出处罚不代表不知道你的所为,以为能瞒骗的了天神的眼睛吗,爱瑞儿。”
明明是平静的口气,但爱瑞儿听出了安努刻意压下的怒气。
闪躲的眼神暴露了少女本能的心虚,虽然不知道安努为何不当众揭穿她的谎言,她本人也对此十分疑惑。
不过,既然是安努的刻意为之,爱瑞儿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对安努坦然道:
“如您所料,打破命运女神宝物的是我,嫁祸给吉尔伽美什也是……我的戏码早已被您看穿,您却未拆穿我……想必现在,您也不会责罚于我吧。”
“你很聪明,也很让我意外。”
安努的眼里闪过一瞬不知是喜是怒的神情。似乎永远是这样,这位长者的表情一直是那么淡然,这也是很少有人敢去揣摩他心思的原因。
“也多亏吉尔伽美什欣然地为你背上了罪责,不然我还得想其他办法保你性命。不过,你对待“恩人”反咬一口的伎俩的确让我刮目相看。”
安努瞪了爱瑞儿一眼,她却并不以为然。
她不认为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不用说是惭愧地低头了。
“怎么说那个男人也救了你一命,就这么想置他于死地吗?”
爱瑞儿苦笑,单手捂住肩膀的伤口,似乎有意在提醒安努那个任性的英雄王给她造成伤害的事实。
等注意到安努神情稍带变化后,少女才恭敬地进言:
“您也看到了,我无法原谅那个男人给我造成的伤害。虽说凡事适可而止,可事已至此已没有我反悔的余地,那位英雄王想必并非是宽宏好善之人。既然您选择放过他,以后我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了。”
少女话毕,长者轻叹一口气。
“你是在怪我今日的决策?”
“不敢……”
爱瑞儿低头,但她话语之中的责备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安努难得拿出耐心,他没有责怪爱瑞儿的无礼,并继续对她解释道:
“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都需要他,总有一天他会背负上他真正的使命。至于其中的缘由,你只需理解浅层即可,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无需刨根问底。何况那个男人,你以为他真的会毫无戒备地赴宴并愚蠢到替你受死吗?他早知晓一切,自然知道神明们拿他无可奈何。”
安努的话提醒了爱瑞儿。
仔细想想,这个男人恐怕打从心底里答应了赴宴开始,就已经算准了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没有身着他的战袍就是最大的证明。
无需穿着黄金战甲,神殿不会成为他的战场,因为他知道众神不会拿他如何。
出于这份狂妄的自信,他毫不犹豫地代替人类与安努做了约定,即便他对所谓约定的内容一无所知。
拥有如此过人胆识的男人,不愧是诸神完美的[作品],即便是天神也不会对其轻易定罪。
爱瑞儿心中感叹,后悔之意愈发浓重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成功陷害了他,到头来他只是一直在欣赏被迫沦为主角的她所上演的戏码。
归根结底,她自始至终都被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