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申时二刻,慈宁宫的容嬷嬷来了乾清宫,面见连瑜言称太后有请,请他前往慈宁宫一叙。
连瑜心下就是一个咯噔。没想到躲过了上一次躲不过这一次,该来的总会来。
太后也就是原主亲娘,心性娴静淡泊,身处后宫却偏安一隅,万事不争。不知道是不是这副“坐看云起时”的做派在一众妃嫔里格外脱俗,反倒引起了先帝的注意,在她生下原主没多久,先帝便赐给了她“娴妃”的封号。
因为没什么野心,当年原主登基后她就在慈宁宫修了佛堂一心礼佛,每年原主和她也就在重大节日里见个面吃个家宴。
先帝虽然不好女色,后宫妃子也不少,能在后宫生存到最后的人都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连瑜还真怕被这位宫斗冠军看出来他这具身体换了芯子。
万一便宜娘见着他就来一句“大胆妖孽!你把哀家的好大儿弄哪去了”,那他该咋整?
连瑜心怀忐忑地穿过长长的宫廷走廊,一进永寿宫,他就唬了一跳。
好家伙,太后搁这儿开植物园呢。
只见大殿每个角落都摆着几盆花木,红的粉的黄的绿的紫的——不好意思,他花盲,就认出来个迎春花和木槿花。
往前走了两步,一个穿着繁复的秋香色宫装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连瑜来不及多看,紧张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最近可安好?”
太后顿了一顿,才道:“免礼,瑜儿。”
连瑜这才抬起头来,看清眼前是个眉目温柔的妇人,穿着素净,头上只用两根素金簪簪了个简单的发髻,不知怎地他心生亲切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突然不慌了:“不知母后寻朕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只是太久不见,哀家想你了。”
太后温婉一笑,眼角绽开些许细纹,她冲身边的容嬷嬷问道:“哀家做的梅花糕呢?快,端上来给皇帝尝尝。”
梅花糕精致小巧,清香扑鼻,粉质细密,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连瑜两口吃完一块吃得很高兴。
这可比知味斋的点心好吃多了,想不到太后居然会这一手。先帝喜欢到太后宫中小坐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吧?
连瑜这样想着,口中也称赞道:“母后做的糕点太好吃了!”
见他吃得眼尾上扬,捏着糕点的小拇指也微微翘起,太后原本惊疑的心放了下来,她笑道: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从小就喜欢哀家做的这道梅花糕,哀家一直记着。”
太后知道连瑜近日削减宫中开支的事,想到御膳房撤下了很多点心单子,太后心疼他,特意让宫婢打包了一个三层食盒的糕点让连瑜带回去。
连吃带拿的连瑜一头雾水地回了养心殿。
离开前还看见宫女抱着个豆青色灯笼瓶进来,随着她的走动,里头的白花颤巍巍晃着。
一个嬷嬷见了,斥道:“走路小心些,这是太后亲手种的玉兰,你仔细放进内室里增些香气。”
连瑜想到太后手上那串摆设似的佛珠,再一和这满宫花草相比……
太后不是潜心研究佛经,而是忙着天天当园丁吧。
待连瑜走后,容嬷嬷忍不住道:“奴婢斗胆问一句,娘娘为何不和圣上说选妃的事儿?”
“你方才没瞧见么?这些日子不见,瑜儿都和哀家生分了,瑜儿给哀家请安那瞬间,陌生得哀家竟差点认不出来。他不愿意选妃,哀家若是执意劝他纳妃,那这母子情分还要不要了?”
容嬷嬷默然一瞬,又道:“然而陛下已然十八岁,膝下却未有一儿半女,娘娘难道不想抱个白白胖胖的皇孙吗?”
太后叹了口气:“比起抱孙子,哀家更想要儿子。罢了罢了,只要不是大事,随他去吧。”
于是,众臣家眷和宗亲王妃还想进宫时,就听太后放出了话——先帝忌日在即,太后娘娘要闭宫为先帝抄写佛经,不便见外人。
众臣:“……”信了您的鬼,这儿离先帝忌日还有小半年时间呢。
……
话说另一头,那十几个留在宫里的美人近日可是惨了。
原以为圣上说的种菜织布都是吓唬他们的?结果谁曾想,上午刚回宫里,睡了个午觉就见一群宫人带着织布机和锄头菜种来了,还发话不干活就没饭吃。
见不到圣上还要干活。
在宫里骄奢惯了的美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苦?
五天不到,那十来个男宠就哭哭啼啼地来了乾清宫。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没了从前弱柳扶风的模样,连瑜觉得顺眼不少。
美人们哭诉:“陛下,日日风吹日晒,奴的手都没有以前白皙嫩滑了。”
“是啊!您看看奴的脸都糙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大男人要那么白嫩的脸和手干嘛?
连瑜嘴上哄道:“美人们从前都太瘦弱了,朕都怕你们被风刮跑了,这样刚刚好,劳动最光荣!朕就喜欢你们辛勤劳动后的这个模样!”
见他铁石心肠,油盐不进,这些美人终于彻底死了心,去坤宁宫领了银子卷着包袱走了,其中伤处刚好一点的林美人更是银子都不拿就出宫了。
等人彻底离开了,喜公公派小福子带人去那些美人的住处收拾。
当夜,小福子回来向干爹复命,其他人都好说,只王美人走前忘了在床底下藏的一套话本。
连瑜看喜公公和小福子在轩窗外嘀嘀咕咕的,问了一句:“你们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