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负手而立,接连朝卢绾打了几个手势。
卢绾会意,胡乱道:“末将谨遵教诲。”
话毕,楚棠自顾自与崔成碧说话,卢绾起身,连向茉莉飞去眼色,二人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回住处去。
来到宫道上,茉莉一双眼定定觑住卢绾,心中直犯嘀咕:“莫非他去内廷,是为陛下找姐姐不成?不然皇后何以如此逼迫?”走了几步,忍不住道:“将军,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卢绾道:“请讲。”
茉莉道:“宫人都道将军端方如玉,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既是宫规不许,便断断不会触犯,怎么这些日子却频往内廷里去?”
卢绾听了,无意扯她进这不光彩的事里,发话道:“你别问了,我不能说。”
茉莉拿定主意,待睡醒后磨姐姐去。
至紫兰亭外,卢绾又吩咐道:“茉莉,我可没与你说笑,这件事你休再问我,更不许向旁人打听。否则......”
茉莉问:“否则什么?”
卢绾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茉莉应声:“我心里有数。”便辞卢绾,回房里歇息。
自那以后,茉莉再未听见那件事的半点风声,只是照班上值,自管迁延时日。过得月余,盗窃案了结,楚沅流放,刺配岭南。崔骧销假,每隔七五日方上殿议事。
茉莉知道他伤势未愈,绕是好奇,也从不与旁人说嘴。
又过十来日,阿洛在含光门外的崇德坊赁得一进小院,一楼一顶,共二层,楼下正房与单青夫妇,西厢与阿洛夫妇,东厢布置出来做了客房,茉莉则安置在楼上,独自享有一层。
左墙下有一口水井,靠井的花圃内栽着一丛含苞待放的笔尖茉莉,端的清新雅致。闲时,父子俩在右墙下搭起草棚,棚下砌灶台,置放新打的碗橱,再圈出放柴草的地界,才算齐活儿。
此后每逢休沐,茉莉便收拾衣服回去居住,一来二去,倒把家当全搬回家了。
单青一家自是十分欢喜,寻思道:趁这几年,须得好好赚钱,把姑娘补贴家用的银子补上,再把这地皮房屋一齐买下,然后给她置办几箱冲一点的嫁妆,免得将来出了门子受人欺负。
茉莉有时听舅父表兄长吁短叹,只是不解,却哪里懂他们这份心思。
白驹过隙,榴花忽繁,日月如梭,艾束危冠。及至端阳时节,晌晴薄日天气,茉莉懒起梳妆,乌发挽做丁香髻,插几支宝蓝绒花,戴一对波斯蓝宝石耳环,颈中佩玉,着一条群青破裙,系兰苕宫绦,肩臂搭水墨软烟罗披帛,脚下软底重台履。
下得楼去,坐檐下与兄嫂闲话,笑吟吟粉脸生花,手中轻摇团扇,风吹衫裙,越发显得清若桃李,秀如琼花。
这日请了魏缨、卢绾来家中做客,兄嫂说时都自寻思:卢将军本就对妹子处处关照,今日见到她这仙女般样貌,焉知不会动心?倘若席间看见苗头,撮合撮合,也不算坏事。
未至申牌时分,单青夫妇已做好大半桌饭菜,院内饭菜飘香,阿洛去搬桌椅板凳,姑嫂二人便起身至院门,探头探脑地望向街口。
嫂子武淑道:“表妹,嫂嫂问你:卢将军何故至今没有婚配?”
茉莉微蹙柳眉,旋即猜到几分,打趣道:“他是圣人心腹,婚事自有圣人做主。嫂嫂问来怎的?莫非你要为他保媒。”
武淑笑道:“卢将军人品相貌出身俱好,前途亦佳,妹妹就是棵铁树,也该开花了吧?”
茉莉一叠声否了,抚了抚头上钗环,嗔道:“嫂嫂别为我操这份心,该开花时自开花了。”又向巷口张望,说:“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其实心里想着楚棣,已许久没他的消息了。
武淑察言观色,岂不知少女心事?自是不再追问,知她性子好,玩笑道:“只怕有些人再不来,咱们妹妹的心都要凉了。”
茉莉若有所思道:“心倘若说凉便凉了,倒是十二分之好。”
武淑听得云里雾里,叹一口气,旋身回院里张罗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