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夫妇二人入得兴庆宫,在甬-道对答一回,见陶缙把话都说得中听了,王山遥方能放心。
想起家中光景,王山遥深叹一气,叮嘱道:“阿缙,下回当着外人的面,别说那些不敬之言。”
陶缙“哼”一声,犹不服气:“人家说的都是实话,郎君干么训我?再说了,那魏姑娘不是你的人么,即便不敬,即便听去,她只是为你,也不会传出去。”
王山遥十分诧异:“为夫何敢教训娘子?”接着解释道:“娘子明察,魏姑娘实与为夫无关,仅仅算得旧识。她空有一副皮囊,至今屈沉在内廷之中,尚不知何时际遇能到。今上伉俪情深,宫中虽有几位美人,却都不得脸,娘子想过是为何故?”
陶缙不假思索道:“政务繁忙呗。”大步向前走去。
因花萼相辉楼近在眼前,王山遥只得住了嘴,追去执起陶缙双手,安抚道:“好啦!为夫给娘子赔不是,请娘子宽恕则个!”说着将手送到唇边,在手背轻轻一吻。
陶缙转脸笑道:“这还差不多。”
缓步朝长廊尽头去,转角处,只见楚棣迎面而来,拱手见礼:“见过表姐、表姐夫。”
王山遥躬身回礼,端的恭敬,陶缙却只轻拂裙摆,说道:“阿弟,你来的正好。”
楚棣笑问:“表姐找小弟有事?”
王山遥自寻借口先走,陶缙这才说:“听说你与一个宜春院伶人是旧相识。”
“是呀!”楚棣素来与她亲近,知她性情直爽,从无害人之心,故不隐瞒。
陶缙道:“那伶人今日出宫采买,在崇仁坊润笔市场失踪了,她姐姐寻她不见,急得六神无主,又见不到你,便登我家的门,央我将此事转告与你。”
楚棣吃了一惊,自茉莉说有人跟踪后,他就差人去蓝田打听,得知茉莉逃婚一事无甚风波,适才将人撤回。怎么短短一旬,竟出这样的事?
急急慌慌向陶缙道过谢,也顾不得夜宴了,三两下跑出宫去,打马直奔镇国公主府。正遇上出行,两辆华贵马车停在照壁前,公主与宋邯已经上车,窗未合拢,见得宋蔺在窗前道:“母亲父亲先行,儿子随后就到。”
又见女使婆子候着,不见婶婶和妹妹,待那马车一走,楚棣上前截住宋蔺,口里叫道:“三叔帮我!”
宋蔺回头,见是楚棣快步而来,不解道:“什么帮你?”
楚棣看见救命稻草,见四下无人,简单明了把话说了,问宋蔺道:“三叔可能调几队金吾卫让我在城中找人?”
宋蔺寻思片刻:“不可。”他与楚棠别别扭扭,一旦抓住他的错处,无异于自寻死路。
楚棣一把抓住宋蔺,心生一计,扭糖似的扭他:“三叔,求求你了,那可是侄儿的救命恩人啊!”
“住嘴!”宋蔺一听,急了,大力甩开楚棣的手,“要调兵去求陛下,你说这话,存心要害死我吗!”
楚棣求道:“三叔,三叔!棣儿何时想过害你?这么些年,我张嘴求过你么?至今就这一件,你都不肯答应?”
也不知宋蔺听没听懂,楚棣继续道:“三叔,我尚未婚配,要是兄长知道我要找的是个女子,该想到哪里去了!我爹不疼娘不爱,好容易这人对我有再造之恩,你就成全我这份报恩的心吧!”
乱七八糟说了一阵,始终不听宋蔺松口,却是瞅着楚棣腰间。
楚棣一摸,正是那把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太宗剑,在新君即位后,赐与他了。立时拿定主意,若宋蔺不帮,今晚即便假传圣旨,也得把人救下。
至于后果,他不敢细想,只是寻思,将来等待他的,是刺配也好,贬为庶人也罢,总之,救了茉莉再说——她人生头十七年,无依无靠,活在暗无天日的修罗地狱中,历经千难万险,挣命般逃将出来,好日子没过几天,他怎忍心,任旁人遮住她生命中这缕天光。
楚棣越想越为茉莉委屈,抹了泪,提起剑,一径朝金吾卫大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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