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开窍了,知道将那块翠玉送人定情,要是耶耶知道,该多开心呢。
她既兴奋又感动,双手与楚棣轻轻交握,体贴道:“这女子能入棣哥哥的眼,想来不是凡品,既然不是凡品,就必定聪慧通达,能够珍惜你一番情意。”
楚棣听罢,慨然叹道:“如意,谢谢你,让哥心里踏实多了。”少顷,不禁又叹:“你说,棠能让我与她成亲吗?”
如意如实答:“她家世忒低,棠哥哥和阿娘必不同意她做正妻。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楚棣急切道。
“你爱她,许她做妾室或侧妃也不错。”
“胡扯。我怎会让她受此委屈?”
这是委屈?如意不明白,当然,兴许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如意陷入兴奋和忧虑的拉扯,楚棠登基后,他们的权力越发扎实可靠。
两个月来,她的食邑增加到了三千户,多少次,在臣工对“帝国公主”的亲热和无尽赞美中,她逐渐感到迷失,几要认为,自己将来会成为姑祖母那样的角色。
反观楚棣那头,虽封王,但食邑不过千户,府衙规模、地界、仆从、用度皆不及为她准备的公主府,臣工更是不咸不淡,甚至有敬而远之的苗头。
正是这样,让她对楚棣身份的尴尬,有了清晰的认知,再看到他终日愁眉不展,遵守阿耶的遗愿辅佐大哥,就更为他感到不值和揪心。
爱上海净师兄时,她仿佛锦衣夜行的旅人,眼前忽然出现一座灯塔,塔上灯光虽幽微遥远,但到底有一个好处——可以照亮前途。
如意身为公主,深知权谋倾轧的恐怖,故不能、也不敢为楚棣出头,而爱人间那份无微不至的陪伴,更是她身为妹妹无法做到的。她感激那女子,有了她,至少棣哥哥又多一份渴望,一份力量。
念及此,如意忽然鼻酸眼热,眼泪簌簌地扑将出来。
见她垂脸抹泪,楚棣问:“如意,哭什么?”
“棣哥哥,妹妹为你开心!”如意抱住楚棣,边哭边笑:“等你与姐姐大婚,妹妹送你一份厚礼。”
楚棣拍拍她的背心,安慰道:“好如意,别哭了。”笑意有些艰涩,“不论大婚与否,我心里都会装满了她。”
如意孩子气,只说:“想得这样悲观?棠□□理万机,说不准没空管我们呢。”
兄妹俩相视一笑。
楚棣沉吟片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得故作轻松:“没想到,咱们也成难兄难妹了。”
如意自是笑着劝他:“棣哥哥,别杞人忧天了。国丧期间,谁也不会提及你我婚事。”
兄妹正说间,只听见外殿宫人行礼,脚步声极轻,少时眼前便出现几个人影,太后回来了,一并起身行礼:“见过阿娘,阿娘万福。”
那窦太后见一双儿女如此亲近,想在说体几话,缓步走来,却见女儿脸上挂着泪痕,想到楚棣幼时劣迹,当下开口问道:“棣儿,你又欺负妹妹了?”
楚棣忙说:“阿娘,没有的事,你别冤枉我啊!”
如意挽住窦皇后,只是撒娇:“阿娘,是女儿不好,想起耶耶便哭起来,惹棣哥哥也难过呢。”
窦太后正不痛快,一肚子火没处撒,楚棣恰是撞上枪口。且与儿女一并坐在软垫上,不再过问此事,转而问道:“你年后要去军中,宋蔺可有安排?”
“有的。”楚棣听话头不对,毕恭毕敬地:“三叔安排儿子做步兵郎官三个月,再轮去战车、轻重骑兵营,等都熟悉,再确定是何下处,总之会在中军帐下,他教我排兵布阵、领军打仗。”
窦太后微微点头,“他年初就要南下劳军,不带上你?”
楚棣答:“母亲容禀,苏州春季湿冷难耐,大军操练多在水上,儿子不愿去。”
窦太后恨铁不成钢,板起脸:“大晋东起高丽、西达庭州、西州、伊州,北至瀚海,南有百越,太宗分天下为十道,设三百六十州府,辖下一千五百余县。你可知‘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更遑论如此辽阔疆域,各地气候定然大不相同。先帝晏驾前,你答应他从宋氏父子手中取回南衙,如今为何半点苦都不愿受?”
楚棣涨红了脸,拱手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受教。”心里却寻思,我本富贵,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去自讨苦吃干么?若非父亲临终嘱托,我连蓝田都不愿去。这世上有的是欲成功业之人,少我楚棣一个,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