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舅公详解。”
“昔日申不害在韩国变法,推行初期大肆杀戮反对变法的世族臣工,使得计划能够推行,大刀阔斧三十七年,攒下家底,可是结果怎样?内部政治动荡,矛盾频生;外部强敌环伺,魏惠王举一国之力攻打新郑。后来申不害和韩昭侯相继离世,新君上位,变法即刻宣告失败。难道陛下甘心用尽一生之力,只为重复申不害的命运?”
法家诸学派中,楚棠最推崇的就是申不害,宋邯这一番话,无异为他敲响警钟。故而他思忖片刻,虽有不服,却合抱双手深深一躬:“楚棠明白了,多谢舅公教诲。”
“陛下,此乃公主所言,老臣代为转达而已。”宋邯立即说明根源,公主不禁一笑。
楚棠得了这三策,且不需自己出面,心里不知道多美,但一细想,就觉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公主从不做无利之事,今日,却在图谋什么?
他不明白,转身向公主一躬:“姑祖母不计前嫌为楚棠谋划,真叫楚棠羞愧难当。往后姑祖母若有用得着楚棠的地方,尽管开口。”
公主展颜一笑:“姑祖母老迈,无法像你们年轻人那般结伴出游,寻常总是孤单,要是有人陪我,十分好了。”
楚棠迟疑道:“姑祖母的意思是,让舅公留在长安荣养?”
“这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姑祖母不强求。”公主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下,落到如意身上,“陛下知道,姑祖母膝下无女,虽有孙女黛黛,却正是闹腾的年纪,讨人嫌。今日见到如意,觉得很好,很亲近。不知陛下可舍得妹妹来姑祖母府上长住?”
如意正在吃糕,闻言惊得打个激灵,然后竟仔细思考起来。
她深知自己不是娴静端庄的人,虽喜欢姑祖母,但若去府上陪伴,那必是呆不住的。然而她又满心佩服姑祖母,女流之辈,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故而她也曾想过,要成为姑祖母。
机会就在眼前,她只为自由的缘故,有些犹豫。
楚棠楚棣自然知道,这是要妹妹入府为质的意思,偏这丫头听不懂,竟还高兴呢。要是真把如意讨走,母亲那关首先过不去,再是心性,万一受到影响,楚晋莫不是要出第二个镇国公主了?
这险冒不得。
二人眼神一对,楚棣立即起身拱手:“姑祖母容禀,父亲逝世,母亲难过得紧,需得妹妹陪伴身侧,聊以安慰。再则,妹妹自幼娇蛮任性,恐侍奉不周。姑祖母如不嫌弃,棣儿愿意入府陪伴,以尽父亲未尽的孝道。”
“如此甚好。”楚棠帮腔。
如意还没想好,闻言扭脸盯住楚棣,心有不忿地腹诽,棣哥哥讨厌鬼,不让去就不让去,干嘛说人家不好。
“人贵年少,棣儿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再说,陛下不是已经将你托付给众将军了吗?姑祖母要是答应,反而耽误你了。”
楚棣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作罢,失落地坐下。
公主扭脸笑道:“如意可愿陪伴姑祖母?”
如意连连点头,一派天真:“那我还能去青龙寺清修吗?”
“当然可以,姑祖母会陪你一起去。”
“啊!”如意面露难色。
“难不成我们如意公主要立地成佛了?”
骤然之间,如意打消了要去青龙寺的念头,努努嘴,自嘲道:“如意贪恋红尘,不过人间一个俗物罢了。”
“嚯!”楚棠笑了一声,“是谁给咱们妹妹受气了?”
如意满面红霞:“没有......我自己这么觉得。”
觉得归觉得,她从不认为“俗”有什么不好,人生在世,要是无三五俗事做乐,那活着也没甚意思。
而她眼下最有趣的事,是引诱一个僧侣回到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