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蔺承诺道:“既然如此,待父亲回到长安,我自当回府与他们商议世族之事,为陛下解忧。”
“三叔,你可知道蓝田大营的兵士都盼着与舅公一见?”楚棠调转话头。
“臣知道,他们对我多有怨言,等父亲回来便可告上一状。”宋蔺毫不气恼,因他知道,唯有营中怨言不断,他才能不受君主猜忌。
“那朕该不该同意?”
“臣以为,登基大典后可准父亲回营一见,其余时候,最好是不闻不问了。”
谁都知道宋蔺有私心,但都勘不破他私心为何,以至于如此防备父亲。
王山遥沉吟片刻:“臣赞同上将军之言。陛下,宋侯在军中一呼百应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只有宋侯不过问,上将军才可放手治理军务。”在朝臣眼中,宋蔺当得“一心为公”四个字,以宋制宋,方为上策。
楚棠只是点头,心有成算,却又问:“城外已有精兵驻扎,世族老臣却仍与朕对峙,诸位说说,该如何应对?”
宋蔺道:“此皆因军中中上层将领多为世族子弟,无论如何,血脉相连,不至对亲族操戈相向。臣想过,可将世族将领暂且换下,不论提补后进或安排新人都好,免得用时疑令不从,无法与城内驻军策应。”
“也好,只是眼下哪有那么多可用之人?”楚棠继续出题。
王山遥推脱道:“臣不通军务,还请崔将军细细谋划。”
崔平陆思忖良久:“臣预料,宋侯最慢七八日内到达长安,届时世族老臣必以军制改革为由,转求宋侯出面对抗陛下。人不至,心意不明,不论宋侯帮哪头说话,大军都应立即进入备战状态,将粮草辎重运达城外,以备不时之需。上将军意在更换中上层将领,可以从北衙选调,但最重要的是,要先细细筛选入选将官底细。人多繁杂,却由谁去掌眼?”
三人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王山遥,忙中取静,心细如发,只有他了。
两日之内,王山遥得宋蔺襄赞,将城外驻军的上中下层将领尽数见了一面,单单是闲话家常。凭借多年的刑名经验,简单将人分为“可用”“不可用”两类,可用者着即提拔,不可用者仍留在营中听用,以免走漏风声,同时从北衙调任平民出身的将领暂居其位。
头几日军中略有不满,好在位置安插得当,一道诏命下来,军士尽都听调听宣了。有此成效,王山遥便如法炮制,赶在宋邯抵达长安以前,尽可能地,将蓝田大营中较为重要的几营将领都换成了效忠新君的人。
又过一日,宋蔺火急火燎地打马出城,迎接父亲回到长安,同时与父母一同谋划平息世族老臣之乱象,计划一经敲定,即命人入宫传讯。
楚棠闻讯精神大振,随之而来的,就是和世族老臣的博弈了。
翌日清晨,楚棠楚棣跪坐于梓宫前,双双昏昏欲睡,殿外传来内侍的高喊:“镇国公主、九原侯归祭!”
二人猛地跪直,四目相对,既忐忑又兴奋。楚棣扶起楚棠,准备出门相迎,这时内侍林华匆匆进门,低声道:“陛下,世族老臣也都来了。”
“噢,他们什么说法?”
“气势汹汹的,大有逼宫的意思。”
楚棠心中一动,招招手,对楚棣悄声叮嘱了两句,当公主和宋邯走上白玉台阶时,兄弟二人已走出殿门,待走近才深深一躬,异口同声道:“楚棠、楚棣拜见姑祖母、舅公。”多少年来,他们都是这样各论各的。
公主微微一点头,以示免礼,宋邯只是拱手:“老夫何德何能,敢受我朝新君一拜?”
楚棠面泛愁容,谦卑道:“舅公返回长安,楚棠未能倒履相迎,已是有失礼数,心中不安。今日一见,还请舅公不计前嫌,为楚棠解难。”
“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邯答道。
楚棣上前扶住公主,由得楚棠和宋邯寒暄,四人一并往甘露殿走。窦皇后、如意、太子妃等十几名女眷,身穿孝衣,头缠孝布,俱在梓宫右侧跪灵,见得公主和宋邯入内上香祭奠,都在太监的喊声里深深伏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