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那个发牢骚的将官?”
“记得呀!”
裴念元当机立断,抓起她的手腕:“走,与我同去面见太子。”
糊里糊涂的,茉莉就被带到甘露殿外,裴念元先入侧殿见过太子妃,再带茉莉去拜见太子。
绕过侧殿屏风,却是别有洞天,宽阔明亮的后殿大约一丈宽窄,布尽素色,中间是一套未上漆打磨的本色案台桌椅,左边摆着剑架,一柄长剑悬于架上。可巧,楚棠楚棣一人坐于上首,一人坐于左侧,一边喝粥吃菜,一边闲话家常。
“宋蔺病得人事不省,眼下我们无人可用,唯有一等。”楚棠放下筷子,看向裴念元,“怎么不陪太子妃多说会儿话?”
楚棣打眼一瞧,那在裴念元身后,唯唯诺诺的,不是茉莉,却又是谁?她们来见太子做甚?讶异得食不知味,只剩假吃了。
裴念元从容拱手,“臣携宜春院女伶茉莉,参见太子殿下、二殿下。”
“这是何意呀?”楚棠不解。
裴念元将茉莉所言简单报了,说出主意:
“城外军马不动,卢绾将军生死未卜,殿下若想尽快调兵护卫京畿,何不再派一名心腹带她前去蓝田大营,私下找到那些将官,利诱分化之。”
楚棠对裴念元的感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们自幼相识,年纪相仿,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但谁能想到,她为臣,竟敢不满他的私德,几次因坊间捕风捉影之谈出言顶撞。假若不是顾念一同长大的情份,她早会被一贬再贬,逐出宫去。
另一方面,出于惜才之心。她自幼聪敏好学,从无名掌记到合宫知晓的尚宫,只用了短短三年,在她执掌尚宫局这几年,女官宫人各司其职,宫内诸司簿书无一错漏,工作效率奇高。
因她精于文书、对外联络、生财之道,楚棠曾想过,登基后,破格命其入前朝参赞国事,但这些年来,她从不曾主动亲近,故提拔之心日渐消退。
本以为将要渐行渐远,不料在这紧要关头,她主动献计,何尝不是表露忠心。楚棠岂能无动于衷?
得知军中不如他们想象那般铁板一块,楚棠先是震惊,随即生出一番计较,他想,做人做事,不出则已,出必一击即中,否则,白白浪费时间心力。
他想定,趁此良机,可以考校楚棣。
“此计甚好。”他看向茉莉,问道:“你可愿去蓝田大营跑一趟?”
茉莉不清楚此去安全与否,心里没底,不觉悄悄望向楚棣,但见他神色慌张,手在桌案下连连摆动。
“这宫人瞧着年岁不大,恐怕不清楚此行轻重,殿下还是与她说明白吧。”楚棣出言解困。
楚棠微微笑道:“裴尚宫,你来时没与她说明白?”
“说了。为国出力,岂是小事?”
话音一落,殿中竟安静下来,不大好看。
茉莉这才省了,忙答:“奴婢愿去蓝田大营。”
“好,”楚棠大笑,转向内侍林华,吩咐道:“你去把宋燃找来,让他和这个笨楚棣带着宫人去蓝田大营传我校令。”宋燃是宋蔺副将,有他同行,校令、分化,必成一着。
楚棣骤然变色,起身一礼:“臣弟领命。只是,这宫人......”
“留在你身边,相机行事。”楚棠不假思索,起身走到剑架前,拿起长剑交给楚棣,“无人不知太宗剑,三品以下,先斩后奏。好好拿着。”
这才明白其中深意,楚棣躬身接过:“多谢殿下。”随即佩在腰间。
“裴尚宫,你带这宫人去乔装打扮一番。”
“臣遵旨。”
楚棣在殿内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定要换父亲那身银黑色重甲,制在那里,因身体不好,父亲从没机会穿出宫去,换好后,在太子身旁站定。
宋燃正在聆讯,一眼认出楚棣腰间那柄长剑,是连宋蔺都不曾得到的,还有何异议?当即领了太子校令,等候出发。
这厢,茉莉摇身一变,变成个小黄门。
临行以前,楚棠送出殿去,悄声对楚棣叮嘱:“此去危险,但有动荡,性命最重,任务次之。切记。”
楚棣闻言,眼眶有点儿发红,单是“嗯”一声,便去点上二百羽林郎随行护卫,着即打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