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将剑悬在他颈上,喝问:
“你到底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楚棣按住伤口,强忍痛楚:
“你不说他的名字,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谁。”
“你这小子!”楚沅回头看一眼徒儿,心中颇有顾忌,虽想刺这小子几剑,但顾念旧情,只是忍了,收剑转身道:
“我不想伤你。你既不肯说,那咱们就此别过。”
楚棣已疼得站不起了,倒在地上,只说多谢前辈,顷刻便昏过去。途中短暂清醒过,就是那时才躲在枯树叶下取暖。
直到,遇见文君姑娘——
楚棣心想,自己正当婚龄,阿耶阿娘为这事操心已久,定不喜欢什么有救命之恩的女子,故而将被救一事在心底删削一番才说出来。
窦皇后“嗯”一声,摸摸他的发髻:
“你这孩子就一点不好,总不把性命当一回事。这回运气好,那贼人手下留情,若是不留情呢,你叫阿耶阿娘怎么办?”
楚棣伏在母亲膝上,心里喜滋滋的。
紧接着,窦皇后又说:
“来日又叫你大哥怎么办?”
裴念元见楚棣神情突变,也略替他不值,可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摊上一双偏心眼的父母。
楚棣不敢叹气,只是想,好端端的,阿娘提太子做甚?就不能对我有片刻关心吗?不想理,只是赖在膝头休息。
倒是窦皇后深叹一气,轻抚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
“棣儿,阿娘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吗?”
楚棣闭起眼,不做声,心里和鼻子都酸溜溜的。作为人子,他自然可以抱怨父母的忽视,可在“亲”之前,他们更是“君”。说什么数落抱怨,他不该,也不敢。想清这一节,心里的不快已消去大半。又想,有阿娘这句话,只要有她在一日,太子便对自己好一日,倒也不赖。
当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裴念元怎勘不破这心思?只能打圆场,压低声音:
“娘娘不必多虑,殿下只是睡过去了。”
窦皇后顺阶而下:
“想来这两日胆战心惊,棣儿万分疲惫。”
裴念元胡乱应一声,满心想,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二殿下趁此机会闹上一回,望娘娘从此能对他上心一些。
楚棣这觉睡得昏天黑地,中途醒来恰似大石压身,动弹不得,只能合眼再睡。
忽听得外头有人说道:
“自今年开春受了寒,朕便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太医们都不敢说实话,可我知道,我怕是不中用了。”
“陛下,您不会有事的!您不是说,要看着大晋的明月朗照宇内吗?”
“难为你还记得,这是咱们新婚之夜所言。”他轻声地笑,满怀歉意:“文君,你不要哭...是我对不住你,我今生今世都欠着你,如有来生,我想我们仍要结为夫妻,生儿育女。我永远都感激那一天,姑妈将你带到宫里,让我遇见你......”
“九哥——”
楚棣知是父母在外殿说话,只是不明白,阿耶正当壮年,怎说这话?纵然关心,但此时出去多有不便,只好继续侧耳倾听。
又听皇帝道:
“棠儿虽然乳纯任性,但胜在权术纯熟,瑕不掩瑜吧,将来继承大统,必会施行文政休养生息,这正是朕之所愿。如意还小,天真烂漫,棠儿会一生一世照拂妹妹。我如今担心的是棣儿,他生性疏阔慈悲,这庙堂诡谲,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谁让他命不好,托生在皇家。”
窦皇后宽解道:
“郎君不必担心,棠儿长大了,心里疼他弟弟妹妹呢。”
“都怪咱们太疼他!让他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该爱他敬他,一有不爱他敬他的,立刻就怨怪起来。”
“这不该么?他生来就是太子呀!”
“该,当然该。可是他的弟弟真心爱他敬他,他总是不信。”
楚棣听到父母如此了解他和太子,不禁更凝神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