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疼你了吗?”
“没。”茉莉涨红了脸。
楚棣低声一笑,手指向府门上那匾额:“我们到了。”
“好气派的人家!”茉莉问:“这是哪里?”
他仍一副笑模样:“你别管,总之咱们今晚能饱餐一顿。”
茉莉从未见过如此的府邸,但觉如诗文里的神仙洞府一般,说不定进去真是瑶池仙境呢。她犯怯,但她没有说,只是躲在楚棣身后抓紧他的衣角,心有戚戚,看他叩门。
“哎,没人应门。”她向下扫一眼,“不如先找一家医馆医治你的腿伤吧。”
他信心百倍地回头道:“不必担心,入府自有人为我医治。”
“况且宵禁以后,再没有医者开门行医的。”他解释。
茉莉只得点头:
“可这家人认得你么?他们凭什么为你医治?还是说......”
“不认得。”他坦诚,“我也是碰碰运气。”
“真不靠谱。”茉莉抬头望见硕大的“崔府”二字,问道:“这是当今世家之首的博陵崔氏吗?”
“长安城里姓崔的人家不少,我也不知这里是不是那个崔府。”
“听说太子妃就是崔家的女儿。”
“是,”楚棣忽然有点不公,“你说他凭什么?”
茉莉只当他恼自己攀不上崔府高枝,不知为何,竟有笑意:
“怪只怪,咱们没个好出身。”
那“咱们”二字,悄悄被她吞去。
楚棣冷笑一声,正欲说话,角门就开了。
门子把脑袋探出来,待看清来人,立刻瞪圆双眼,口中要喊。见楚棣一记眼刀飞去,话就咽下去,旋身出门深深一躬,方恭敬问:
“二位寅夜造访所为何事?”
楚棣抱着剑,信口拈来:
“听闻府上效仿先秦颁布了一则求贤令,我是来报名的。”
这一路上只见他谦卑,这般自大还是第一次见呢。
茉莉看他撒野,更死死躲在后头,生怕被一起乱棍打出去。她不明白,他的自大从何而来?可转念一想,他们不是一路人,她不明白的太多了。
门子心念,二殿下捣什么鬼?看一眼他身后,不再多嘴,只把人迎进去。
茉莉愕然:
“这样也行?”
楚棣满面春风,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茉莉。她好奇地四处张望,不断地叹:“果然名不虚传。”
崔府,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建筑古朴,装饰风雅。正值初秋时节,菊、栀子、木槿、百合,还有她——茉莉。一色的白,满园的香,在这芳菲不尽的园里,夜风清甜的辰光,怎会有人怀揣心事?
楚棣不懂她的沉默:
“你饿了吗?等拜会过府上主人咱们就有东西吃了。”
而后,他停在茉莉花前,俯身去嗅,有点开解的意思:
“文君姑娘,你看这一丛茉莉,虽生得小巧,却能有如此芬芳。不起眼有什么打紧?它开它的,总有人经过,一闻见,便慢慢儿地看,慢慢儿地赏,替它起了好名字,叫做雅友。这才是好际遇。”
“若我只想摘它簪在鬓边呢?”
楚棣知道她听懂了,只是说:
“如果你愿意,我这就摘了送你。”
她没有再回答。
“你真心喜欢,那簪在鬓边也是它的一处好所在。这花,与你是相得益彰呀!”
“可惜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茉莉。”
“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就知道你不懂。”
“明天过后,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教坊司。”
二人被领进一处偏厅落座,桌上已摆上时令瓜果和几碟精致点心。楚棣兴致不错,更衬得茉莉心事重重。
“腰缠万贯不如一技在身,想来姑娘便是如此罢。”
“我会跳舞。”
“那教坊真是姑娘的好去处了。”他把剑放在桌边,娓娓道:“听说教坊司中的女伶分为四等,分别是内人、宫人、搊弹家和杂妇女,那叫做内人的,技艺姿色俱佳,平日苦心练上几样复杂歌舞,没准儿能在御前露脸呢。”
“我没想那么远,只要有口饭吃,有地方住,我就很满足了。”茉莉捏着一块从未见过的水晶糕点,神色越发暗淡,“隋公子,我不像你,我只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人。”
楚棣更好奇了:“你没想过要为自己奔个好前程吗?”
茉莉忽地怔住。她是想要好前程的,也许去教坊便是她未曾察觉的深意。她想为母亲报仇,需要权力。至少要凌驾于六品官员以上的权力。
这一问,好似让她拨开云雾,得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