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之若无其事极其熟练地从柜中拿出一条丝绢,把碰过的地方仔细擦净,难以想象的轻柔反倒比温热更令人难熬。
宫观不知道自己的睫羽有没有扫过他的指尖,只知道简繁之下塌抱起自己的动作很温润,那样柔缓地把他放在塌上,不仅为他掖好被角,还用灵力安抚他的睡眠。
宫观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久违的美梦会冲淡夜晚的所有不快吗。
清晨,宫观按照往常的习惯打开窗,支窗的木架被放在窗框上,似乎要坠下一般。简繁之伸手,只是有些靠近宫观的腰,他却突然躲开,垂眸隐藏惊愕不敢对上简繁之视线。
简繁之平静地把支木拿下来,好像不甚在意的模样。
两个人相坐无言,简繁之起身去屋外练剑,宫观在屋内弹琴。简繁之握着手中的木枝,破空声应和着琴音,那样冷隽、肃杀,似北国的茫夜。
一声脆响,树枝在简繁之手中碎成齑粉,难掩他目光失落。
宫观的剑灵祝定抱着臂倚在窗边,嘟囔着:“用无情剑不就好了,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宫观食指弹错了一个音:“他刚折了剑,一时自然无法接受别的剑。”
“呵,剑又不讲什么守身如玉,本来碎了就要换一把,更何况即便是道侣也会红杏出墙,换把剑又怎样。”
宫观强制他回到了无情剑,抬头对上站在窗外简繁之的视线,说:“他嘴毒心软,只是担心你,请别在意他的话。”
简繁之垂着眼睫,静静地看着桌上斩缘剑的残片,问祝定:“你看得见他吗?”
祝定在无情剑里哼了一声:“剑碎剑灵是不一定会死,但要再见,也……”
宫观指尖蓄力弹了一下无情剑,好像直击到祝定的额心,疼得他嗷嗷叫唤:“干嘛…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不需要说。”
简繁之却固执地想知道:“师父,让他说吧。”
祝定换形而出躲在简繁之身后捂着额头,朝宫观做了个鬼脸:“他总要知道的。剑灵会徘徊世间,会被各种各样够格的剑召唤,如果你修好斩缘剑,他可能早就选择别的剑别的主人了。”
简繁之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就好。
可青缘下一个主人,再也不会记得他从前朦胧的过往了。
简繁之的记忆也会因此被模糊吗?青缘还会记得他吗?其实只要他的下一个主人能好好待他,简繁之就知足了。
祝定见简繁之不言不语,偏头时扎得高高的发毫不犹豫扇在他脸侧:“别露出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宫观……”
宫观故技重施,祝定“啊”的叫了出声,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地回到剑中了。
外面风又夹着雪,哗哗地擦划枯树,像火柴燃起、熄灭。
简繁之和宫观坐在榻上,检查宫观丹田后,简繁之手臂颤抖:“灵力流失越来越快了。”
“没关系的。”
简繁之眼尾有些红。
您当然没关系,会为此伤心的只有我一个。
宫观不知道简繁之在想什么,用那般晦暗的双眸,深不见底地望过来,让他不自觉避开。
“您为什么不看着我。”
宫观不知道如何回答,起身转移话题道:“我在隔间就寝,你有事……”
简繁之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风突然把灯烛熄灭了,他们落入幽暗中。
宫观瞬间就被简繁之压在身下,张唇欲语,却没能说出口:不是约定好了吗,除了那天你不可以……
简繁之探入宫观衣襟抚上他的锁骨,几乎是即刻他便颤着声轻推开简繁之。
“繁之,我们不要这样可以吗。”
“师父您根本不理解我。”
“你不说的话又要我如何理解呢。”宫观轻轻抚摸简繁之的眼尾,确认没有湿润:“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晓,你需要告诉我,我才能理解你为何变成这样。”
“我说了师父就会理解吗?”
“至少你不说,我什么都无法明白。”
简繁之躺在宫观旁边,伸手圈住他的腰揽入怀中。
宫观有些不适应,手搭在他胸膛徒劳地推。
“师尊,别离开徒儿,徒儿只有您一个了……”
宫观向来听不了这种过于隐忍的声音,怔愣了一会儿,只好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简繁之的后背,给他些许微不足道的安慰。